三台过载的中央空调温度打到最低,呼呼往外吹着风,然而礼堂里人实在太多,这点儿冷气确实不太顶用。
白知景觉着自己就像被罩在一口大锅里,热的头顶都要冒热气儿了,再加一把火就是一道现成的热菜,端上桌就能开吃了。
他转了转脖子,恨不能把身上这西装全扒了,光个膀子多凉快。
他呼哧着气扯了扯衣领,刚动手解开第一颗扣子,尚楚一巴掌拍在他後脑勺:「老实点儿!穿的人模狗样的,装逼就给老子好好装逼!」
白知景捂着後脑勺,还挺委屈:「那你也人模狗样,你也是装逼喽?」
尚楚一个堂堂警院教授,平日里最喜欢的装束就是白T恤大裤衩,遇着案子了去局里开会也是这副狗模样,这还是白艾泽在家给他收拾过的,遇着白艾泽出差,尚楚能一星期不刮胡子。
「是啊,你看你爹我装逼装的多到位,」尚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朝白知景眨了眨眼,「刚还有个女老师管我要微信,我这脸这气质,宝刀未老啊!」
这话倒是不假,尚楚年轻那会儿是被人叫「警花」的好样貌,这几年不修边幅惯了,捯饬捯饬也是个中年美男子。
「你才一个,」白知景哼了一声,「我刚才一路上来遇着好几个搭讪的呢,现在的Omega可真不害臊,胆子可真大。」
「。。。。。。」在一边听着这俩父子攀比谁更受欢迎的白艾泽额角一跳,不知道家里养了两个什麽玩意儿。
由於会场秩序太乱,典礼又拖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开始,老校长在台上发表慷慨激昂的讲话,白知景坐立不安,每隔三秒就扭头往门口看。
「别张望了,」尚楚揶揄,「脖子都要伸出三里地了。」
「我活动筋骨。」
白知景讪讪地说。
这都什麽时候了,应许怎麽还没来?
这可是他的高中毕业典礼啊,多麽隆重盛大的日子,按理说应许肯定不会缺席的。
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就知道惦记小男朋友,尚楚心里边酸不啦叽的,故意说:「应许没来啊?不会忘了今天什麽日子吧?」
「那不可能!」白知景立即反驳,「他忘了什麽都不可能忘了这个!」
「还挺自信,」尚楚嗤了一声,「那他人呢?」
白知景攥着手机,他半小时前给应许发了消息,现在都还没回复。
「肯定是有事情耽搁了呗,」白知景皱了皱鼻子,「一定有急事。」
他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但同时又有另一个细微的丶委屈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来。
——什麽事儿能比我的毕业典礼更重要?
一直到白知景上台去领了毕业证书,应许都没有出现。
白知景和校领导合了影,年级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欣慰地说:「多少年了,总算毕业了。」
「。。。。。。也就读了四年,比一般人多读一年。」
这老头儿说的好像他滞留高中十几二十年了似的。
「你是个聪明孩子,心也善,脑子机灵,」主任这四年训白知景训的不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夸过他,「好好读大学,走正道,有时间了回学校看看。」
白知景不免感动,眼眶一热,又听见主任问他:「分估了没啊?一本有没有希望?别再回来复读了,赶紧毕业让我清净清净。。。。。。」
好嘛,刚酝酿出来的那点儿感动又给憋回去了。
「去吧。」
主任摸了摸他的头顶,把他脑门上一缕不安分的翘毛按了下去,感慨道,「你刚上高中那会儿才到我肩膀,这会儿都比我个头高了。。。。。。」
「我还会长个儿呢,」白知景笑着说,「下回来看您,铁定比现在还要更高。」
典礼结束了,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应许还是没出现。
白知景手里拿着毕业证书,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嘴唇。
白艾泽和尚楚半道接到了局里电话,一个在逃毒贩在东城区一个银行取钱,被保安认出来了,毒贩捅伤两个人後劫车逃逸。
突发情况实在紧急,两人匆匆赶了过去,并排的四个座位只剩下白知景一个人。
别人拍照都有家长陪着,白知景孤零零的,怀里抱了一束花。
等人都走光了,他还在礼堂里坐着,打扫卫生的阿姨说要关门了,白知景「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外走,一只脚才迈出礼堂门口,就听见一声焦急的「景儿」。
他抬眼一看,应许正从操场那头往这边跑。
六月中旬的晌午热的不行,应许穿着正装,跑得气喘吁吁丶满头是汗,衬衣下摆从西裤里掉出了半边,怪衣冠不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