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甩了几下脚,黑色缎带顺着他的脚背,缠缠绵绵地搭在了脚腕上。
「……」
苏星气急败坏地扯下缎带,揉成一团塞到了浴室门外的防水垫底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也许是因为那天夜里贺迟掉在他肩膀上的那滴眼泪,把他最後的一点犹豫和隐忧都打消了。
处理完伤口,贺迟去浴室里洗澡,手机收到了一条简讯。屏幕亮起,背景是那张夜空中的一颗星星。苏星无意中扫了一眼,发件人的署名是「妈」,内容是「我真後悔当初怎麽没有掐死你」。
苏星愣住了,从短短十几个字里猜到了贺迟为什麽会受伤,又为什麽会掉眼泪。
他抿着唇,喉咙涌起一阵阵的酸意。
他第一次见到贺迟这麽狼狈,贺迟不该是这样的,他就应该张扬肆意地活着,走到哪里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垃圾桶里丢着带血的棉签和纸巾,血迹红的刺眼。房间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粉色蛋糕盒安安静静地待在茶几上。
那本来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苏星拿起贺迟的手机,在回复栏里打了一行字「他是你儿子」,指尖在「发送」按钮上停了很久,最後还是没有按下去。他轻叹了一口气,把五个字一个一个删除,再把这条信息彻底清空。
他们不爱贺迟没关系,还有他愿意把自己满满的赤忱和珍惜送给他。
苏星找了一件贺迟的宽松衬衣穿上,三颗纽扣开着,再把蛋糕盒上的装饰绸带拆下来,但他没弄过这种东西,连个蝴蝶结也打不好,坐在沙发上手忙脚乱,费了大劲儿才绑出一个歪七扭八的结。
浴室里水声的戛然而止,苏星也来不及管手上那个蝴蝶结漂不漂亮了,光着脚跑到房间里,由於跑的太急,还被门框绊了一下差点摔跤。
当时他没有任何顾虑,满脑子都是要给贺迟的十八岁一个完满的开端。直到现在,他才後知後觉地产生了「害羞」这种情绪。
收拾好缎带,苏星进了浴室,挤好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一抬头又僵住了。
他前面就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眼角残留的鲜红。
由「镜子」这个物体牵扯出一长串的旖旎画面,又联想出各种隐秘的姿势和声音。
苏星脑子里嗡嗡嗡响了好几秒,眼神有些飘忽,嘴里呼出的哈气在镜面上氲出一滩水雾。
「啪」一声,牙刷从嘴里掉了下来,砸在洗手池里弹了两下。
苏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抽了几张纸巾,沾了点儿水,一股脑糊在镜面上。
等会儿出去就把房间里那个穿衣镜丢了!
他接了一捧凉水扑在脸上,刚刚热起来的脸颊总算降下来一些温度,转眼又看见贺迟的牙杯下面压着个什麽东西。
他拿起来一看,是个红色小袋子,包装上有几个扎眼的关键词。
大号丶持久丶超薄丶延时。
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牙也顾不上刷了,三两步飞跑到房间里,给贺迟打了个电话。
「喂?冷酷宝,」贺迟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对包子铺的人说,「豆浆再放点儿糖……」
「买药。」苏星咬牙切齿地说。
「啊?」贺迟一下没反应过来,「什麽药?」
「避……」苏星有点难以启齿,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冷冰冰的字,「防止大肚子的药。」
「胀气了?」贺迟压低声音问,「昨晚不是都抱着你清乾净了吗?怎麽肚子还难受?」
「……我他妈胀个几把的气!」
苏星骂了一句就挂了。贺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一头雾水。
小状元很少说这种程度的脏话,想必是事情很严重。贺迟拎着一袋包子豆浆,和十来个人站在马路边上等红灯,莫名的有点慌。
有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从後面走上来,两手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插着腰嚷嚷:「懂不懂礼貌啊?!让我一个孕妇挤在後面像话吗?小学生都知道要给老弱病残让座,我看你们连小学生都不如!一群臭不要脸的!」
贺迟皱着眉往边上退了一步,周围人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过了几秒绿灯亮了,孕妇撑着後腰往马路对面走,旁边一个男人朝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真是什麽人都有,仗着自己大肚子就了不起了是吧?」
大着肚子……
贺迟左脚在右脚上踩了一下,险些在大马路上摔个狗吃屎。
操!怀孕了可不就是大着肚子吗?!
贺迟往自己脑门上狠狠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