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楠木马车停在阶前,见了宋吟,立在一旁等候的苍术与石竹福身行礼。
卫辞习惯予她搭把手,下意识抬掌去搀扶,却见宋吟足尖一点,身姿灵活地登上?马车。
也罢,她如今翻墙丶骑马俱是熟手,早便不是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
掌心既落空,卫辞面不改色地拂了拂衣摆,蜷缩起?指节,无事发生般掀帘而入。
汴州之地不比京中繁华,临时采买的马车也略显狭窄。宋吟与他对坐,膝头并?紧,端的是乖巧模样。
可卫辞却忽而朝後仰倒,斜斜靠着?软垫,两腿大开,将她夹在其中。时有颠簸,他带了热意的膝骨便也轻轻撞过?来,却再也不挪开。
宋吟无处可躲,偏不想率先搭话,只好生生忍下,由?他没脸没皮地挨蹭。
幸而极快到了食肆,暌违几日的喧嚣人声传入耳中。
宋吟面上?渐渐染了笑,正欲起?身,却被卫辞抢了先。他立在车辕一侧,拨开布帘,如玉指节伸了过?来,熟稔地托住宋吟的小臂。
她几乎要忍不住破功,好容易维持住矜持的神情,款款地被搀扶着?走下。
卫辞倒也非无事献殷勤,从前她身子骨娇弱,若无丫鬟随侍,细节处的照料俱是他学着?来做。起?初自是嫌上?不得?台面,时间一长,倒也觉得?并?无所谓。
也因?於此,宋吟纵然心疼他千里迢迢寻到汴州,俊俏的脸庞亦是明显消瘦,但要打破这思想上?的隔阂,必须下一剂猛药。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许多事,放在过?去,卫辞最是瞧不上?,偏偏如今上?赶着?做,还甘之如饴。同样的,一些观念,乍听上?去匪夷所思,待他跨过?了那道坎,便也觉得?不过?尔尔。
若他当?真古板到无药可救,宋吟才?懒得?起?头。
梳理过?如麻心绪,她心底淡薄的愧疚一哄而散,学卫辞板正着?脸,进了二楼靠窗的雅间。
两人容貌俱盛,然而阴沉着?面色,无形的冷意在屋中蔓延。素来能说会道的小二连溢美之词也不敢说,轻手轻脚地放下食单,等候发话。
宋吟无意殃及无辜,点了几道符合京中人士口味的特色菜,递还给店小二:「有劳。」
「您客气了。」见她语调温和,店小二不再发怵,转头问卫辞,「公子可要尝尝咱们?汴州的梅子酒?」
卫辞掀起?眼:「代我问问她。」
店小二怔愣一瞬,凭藉多年?察言观色得?来的经验,旋即会意,僵笑着?去问宋吟:「夫人可要尝尝?」
「……好。」
谁也不愿先开口,倒是连嘲讽他两句也做不成,宋吟倍感惋惜,抿了抿解暑花茶。
虽是雅间,却不曾设立木门,而是垂下长长丝绦,隔绝里外视线。薄薄一层,自然挡不住食客乘兴而起?的话头,城中新鲜事,随夜风清晰传来。
但听一粗犷男声道:「你们?可知来的是什麽大人物?龙云之地的藩王呐。」
「藩王来咱们?汴州做什麽。」有人接话,带着?满满惊诧,「怪不得?,我妹夫是捕快,今日原要轮休,晌午被同僚急匆匆地喊了回去。」
宋吟拼凑出一个?讯息,那便是祁渊今夜将启程离开汴州。
於弹丸小地而言,王爷出行,县令亲自迎送,的确是了不得?的阵仗。
她素来爱瞧热闹,视线不经意与卫辞撞上?,默默对视几息,倔强地收回眼,埋头吃菜。
卫辞失笑,狭长双目微微弯起?,刻意不看向她,问:「想去?」
宋吟闻声抬眸,瞥见某人不断上?翘的唇角,一边暗骂他幼稚,一边难以抑制地跟着?发笑。好半晌,淡淡「嗯」了声,装作兴致不高的样子:「去也行,不去也行。」
话虽如此,甫一出了食肆,她便同暂作车夫的苍术道:「去城门口。」
说罢,扯了扯卫辞的衣袖,支支吾吾道:「既要去,不如将你的侍卫也都?叫上??」
县令既能为了讨好祁渊,大动?干戈地去书肆寻事,她便好好利用永安府小侯爷的名头,一劳永逸地化解危机。
否则,日後自己?若是离开,光靠沈氏母子,如何能在松山书坊的手中分一杯羹。
卫辞反握住她,揶揄:「狐假虎威?」
宋吟应声:「狐假虎威!」
县令爷召集了所有捕快,排列成两队长尾,殷勤地将祁渊护送至城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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