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完,那边的询问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巡警让家长和孩子一起去做个笔录,一面驱赶围观群衆,一面试图和哈士奇沟通:“好了,没事了,你放开他吧。”
哈士奇却仍咬着男人的手腕,佯装不懂地擡头看向巡警。
喻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推了下眼镜,冷声道:“松口,闵嘉胥。”
哈士奇耳朵倏地竖了起来,马上回头循着声音望来,在看见喻熙的那一刻便立刻张开了嘴,而後摇着尾巴屁颠颠地走了过来。
“小哥,这狗是你家的?”
围观的一个阿姨啧啧称奇:“哦呦,这狗可不得了,刚才十个人拉他都不撒口,还是主人说话好用嘞,主人让撒口立刻就撒口了。”
哈士奇对旁人的评价充耳不闻,在喻熙脚边坐好,又开始咧嘴傻笑。
那对父子路过喻熙时,那个父亲向喻熙鞠了一躬:“太感谢您了,我都不敢想孩子真的被人贩子拐走,我们家要怎麽办啊。”
喻熙愣了下,轻咳一声:“别谢我,是。。。。。。是我家狗做好事。”
那个孩子似乎也缓过劲来,不再像刚才那麽害怕了,还弯腰摸了摸哈士奇的头:“下次见面给你饼干吃。”
狗一双蓝黑鸳鸯眼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只让小孩摸了一下,就把头转开了,尾巴“扑扑”地拍着地面,似乎不太愿意让人摸。
喻熙瞥了他一眼,送走了那对父子,带着狗一路无言地回了自己家。
大门一关,喻熙的语气瞬间降到冰点以下:“趴下。”
哈士奇的笑容凝固了,有些迟疑地望着他,却还是很听话地趴下了。
喻熙扯开他的爪子,手法极为熟练地顺着哈士奇的肋骨一路按下去,检查他有没有骨折,没听见狗发出惨叫时才松了口气,而後突然松手,狗爪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狗还没弄懂发生了什麽,脖子上的项圈便被人拽住了。
喻熙面无表情,手上的力气却很大,扣着项圈把狗头拽到自己面前:“你很得意是吗?”
项圈被他这麽一拽,有些勒脖子。狗的呼吸声瞬间变得有些急促,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喻熙的脖颈上。
闵嘉胥确实不知道他为什麽生气,只是这个姿势能清楚地看见喻熙的下颌线与锁骨,让他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连脖颈上越勒越紧的项圈都让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活跃。
他呜咽了一声,眨巴着眼睛看向喻熙,整只狗都散发着“无辜”的气息。
“二楼跳下来很好玩是吗?”喻熙的声音仍然毫无感情,“这次没摔死摔残是你福大命大,你是当英雄了,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哈士奇舔了舔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其实这话不是他第一次听喻熙说了。
大四上半学期他去实习,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池塘。那会儿刚下了一场雪,水面上结了冰,三四个熊孩子在踩冰玩。可望海不比东北,做不到水面结那麽厚的冰,踩着踩着冰就碎了。
离岸近的小孩鬼哭狼嚎地爬上了岸,只剩一个走得深的掉进水里了。他好像也不会游泳,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着,一会儿浮起来一会儿沉下去。
这个时间周围没什麽大人会经过,闵嘉胥想也没想,把公文包一扔,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一个猛子扎进去,薅住小孩的衣领就把人往岸上拖。
水很冷,也有一定的深度。他呛了好几口水才把人救上来,站在冷风里冻得直打哆嗦,坚持报了警,把几个小孩交给了警察,自己得了个“好市民”的口头表扬。
因为浑身湿透了又吹冷风,他回学校就发了高烧,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来照顾自己,努力了半天才睁开眼,发现是喻熙来了。
当时喻熙刚考完研,没什麽课,正想约男朋友出来看个电影,却被告知闵嘉胥见义勇为救了人,自己烧到四十度,差点烧昏过去。
闵嘉胥脑子不清醒,看着他傻乐,也是把喻熙气得够呛,伸手拽着他脖子上戴着的情侣项链,逼迫他擡头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会游泳吗?”喻熙问他,“和你认识六年了,我怎麽就不知道你会游泳?”
闵嘉胥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目光:“可是我得救人啊。”
“对,你不会游泳,但是你要救人,你有一分钟考虑过我吗?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麽办?”
喻熙差点被他气笑了:“小学安全教育学没学过?这种时候不会游泳下去救人反而是添乱。今天是个小水塘,你一米八站在里面淹不死,那明天有人跳河跳海你有能耐,也要救是不是?”
闵嘉胥被人问了个哑口无言,抿了抿唇,小声说:“哥,对不起。”
喻熙又拽了下他脖子上戴着的项链,眼眶微微发红,语气却仍是冰冷的:“别到最後让人拿着你的狗牌来找我。”
说那项链是狗牌也对,上面写着喻熙的名字和生日,一直被他贴身戴着,像主人在人身上留下的标记。
但那也是闵嘉胥第一次看见喻熙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也是他第一次吵架不敢还嘴。
。。。。。。
“下次再有这种事,”喻熙说,“你就别想吃晚饭了。”
闵嘉胥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听见他说这话,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于是兴高采烈地又舔了舔喻熙的手腕。
喻熙看着狗没心没肺地咧嘴笑,半晌叹了口气,擡手摸了摸他的狗头。
“但是你今天也很勇敢,和。。。。。。”
他斟酌了下,声音很轻,不知是无奈更多,还是隐隐藏着几分骄傲:“和你那个失踪的爸一模一样,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