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隐约传来的电视剧的声音戛然而止,卧室的灯也在这一瞬熄灭,像极了古早鬼片里意外发生的前兆。
今早物业通知过,因电路维护,整条街九点开始断电,来电时间暂定零点。
话是这麽说,但哪次不是一停停一天?
又逢恶劣天气。
来电时间更不确定了。
大伯母赵雁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抱怨突如其来的鬼天气。
好几分钟过去,客厅里才安静下来。
坐在书桌前的温夏,摘下耳机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大雨砸在对面支起的几片玻璃钢瓦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是直击面门,动静大得吓人。
书桌上,一阵微弱的「嗡嗡」声传来,温夏瞥了眼屏幕。
来电显示「程聿」。
程聿和温夏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温夏被接到城里那天,正巧遇到程聿家搬到大伯家楼上,两人从那会儿就认识。
一晃眼,八年了。
她垂眼,按了接听键。
程聿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夏,来巷口接一下我。」
他中考考得不错,父母答应暑假带他去三亚旅游。
本来打算去一周,但他觉得没意思,提前回来了。
挂断电话,温夏随手捡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走出卧室。
走到客厅,有极淡的蜡味飘进鼻息,烛火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左摇右晃,影子也随之摆动。
赵雁蓉听到动静,随意瞥了眼:「要出去?」
「嗯,去巷口接程聿。」
「正好,顺道把门口的垃圾带下去。」
赵雁蓉边磕着瓜子,数落着坐在一旁的丈夫:「这个家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指着我,垃圾也不知道扔。你也是个憨的,替别人养女儿。再过几年年纪一到,嫁人了,你能捞着什麽好处?
「我凭什么小点儿声?我每天凌晨起夜,都看到她卧室亮着,她付过一分钱电费吗?
「她父母都不要她了,你做这个好人,捞着半句好了吗?你就一破卖水果的,养活自己家都有问题,学人家当什麽救世主?」
温夏出生那天,是夏至。
陈杏生她那年,才二十岁,是一个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就锁住自己一生的年纪。
温夏六岁那年,父母离婚,没多久就又各自成家,之後外出打工。爷爷奶奶不愿意养她,就把她丢给外婆带。
她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外公,八岁那年外婆生病去世,葬礼时陈杏回来过,当天塞给她一张银行卡,之後就再也联系不上。
大家都说陈杏在外面傍了个有钱人。
不过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外婆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不在了。
大伯温诚看她可怜,把她从镇上接到县城一起生活。
赵雁蓉是吃不得亏的性子,买根葱都要因为一毛钱跟摊主争论不休,自然不甘心白白替人养孩子。每天一睁眼就是这些牢骚和抱怨,直到睡去才消停。
这些话温夏听了八年,早就习以为常。她快速换完鞋,在玄关处的柜子里拿了两把伞,出了门。
南方气候潮湿,地面的石缝里长满青苔。水流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毫无章法地流。
路面湿滑,温夏差点滑倒。
浓雾弥漫在巷子间,又恰逢断电,周围事物的能见度极低。温夏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握着伞柄的力度不自觉加大,小心地往前走。
小猫蜷缩在路边,听到动静,立刻惊恐地跳上了旁边半高的围墙,下一秒就彻底消失在雨幕。
刚走几步,温夏听见行李箱轮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没多久她看见一个身形立挺的少年,停在了不远处的玻璃钢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