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沃斯看着这一座繁复而华美的别墅,心里的厌恶达到了一个新的峰值。
有一些东西,对戴伦们来说,已经尽量迁就温特沃斯了。
但是对于温特沃斯来说,却仍然和“尊重”两个字相去甚远。
艾涯觉得保安们只是把温特沃斯围起来,并不算“不尊重”。
可是对于温特沃斯来说,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怀疑丶指责自己偷窃,并且还对自己使用强硬的武力,早就是对自己巨大的不尊重了。
这其中出现的评判标准的差异,就是温特沃斯和这个家里的所有人——这里的母亲丶亲生的大儿子丶收养的小儿子和奉献一生的老管家,最大的区别。
温特沃斯知道自己和他们隔着一座深渊。
他在这一刻,并不想在深渊上架桥,只想用大炮把对岸炸得稀巴烂。
“对你来说,还是太不礼貌,太不尊重了,对吗?”伦科问温特沃斯。
“显而易见,是的。”温特沃斯坦荡承认了。
“你完全没有害怕,首先意味着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其次,你并没有自证清白,与其说这是一种勇敢,倒不如说,你一点都不在乎这里的人,不在乎我们和你的关系,会不会因此破裂。”伦科也喝了一口茶,对温特沃斯的行为作出了评价。
温特沃斯摊了摊手,问:“所以?”
“所以,林客会伤心的。”伦科冲温特沃斯眨了眨眼。
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天意,就像温特沃斯来到戴伦庄园的那一天,伦科所预感到的一样——一场莎士比亚的戏剧,早就拉开了帷幕。
艾涯坐在一旁,心里暗自点头。
虽然温特沃斯是戴伦们请来庄园住的客人,表面上看,是温特沃斯在依附着这个家族。
但是实际上,艾涯和林客对温特沃斯的需要程度,远大于温特沃斯对他们的需要程度。
可是偏偏在传统社会地位上,温特沃斯的身份又要低人一等。
这其中造成了许多偏差,几乎难以弥补了。
“我知道。”温特沃斯说。
“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我刚刚对劳伦斯发脾气,用言语伤害他的时候,我就把林客放在了两难的选择境地,他对劳伦斯的感情,是很重的。”
温特沃斯竟然如此冷静,他怎麽能这样冷静呢?
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对林客——自己的爱人,做出如此精准的剖析,就像手术刀一样,一点温度也没有。
“今天晚上的重点,根本就不是家族印章在哪里,又是谁拿的,谁偷的——我都不用猜,家族印章肯定在我的房间里,谁放进去的简直一目了然!”
温特沃斯转过头看着艾涯和伦科,指责道:“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我也不信林客看不出来,你们明明都心知肚明,但是还是让人把我围起来,搞得像我犯了什麽重罪,马上就要被你们明正典刑了!你们有什麽资格对我做出判罚?”
“你们为了什麽呢?家里人,要照顾一下面子?始作俑者快死了,所以你们决定为他保留一些仁慈,让他能够体面地离开?莱拉在,所以要考虑奥兰多家的态度,要考虑贵族圈子里的风言风语?还是觉得仆人们看着这个场景,会觉得寒心?觉得惶惶不可终日?为了一个家庭丶一个家族的稳定,你们打算把我赶走?还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假惺惺地‘赦免’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呢?”温特沃斯质问着艾涯。
艾涯答不上来。
因为温特沃斯说的每一种情况,每一个解决方法,她的确都在脑海中想过——除了把温特沃斯赶走这一条。
她绝不打算这样做。
“我不会把你赶走,我绝不会。”艾涯对温特沃斯说,在她的眼前,本来已经模糊的霍普形象,奇迹般地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着温特沃斯的脸,想起来了自己丈夫的面孔。
而温特沃斯现在的样子,男孩现在的样子……就是霍普曾经对艾涯提过的,最穷困潦倒的自由。
她今天终于见到了,她要弥补三十年前的错误——她绝不会让温特沃斯“再次”住到阁楼里去!
可惜,温特沃斯不领她的情。
“哈!”温特沃斯简直被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