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招闭关一年忘了吃,此番出山也不知会有何际遇,还是带一颗在身上比较保险。
兴许是贺兰宵帮她收着了。
她正准备去找他,房门却被人敲了敲,她抬头看见贺兰宵站在门外,似是有话要说。
未得到师父的允许,贺兰宵没有踏进房内。上次他踏足这个房间时,还是一年之前,他被她枕着手心睡了一夜,接着被她一掌推了出去。
他已经不想去回忆第二日哪里都看不到师父时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情,说是险些发疯也好,总之不是什麽可以自行排遣的情绪。
他在樱招的房门前枯坐了一天一夜,望着北垚峰顶长青的松树发呆。她留下的傀儡们起初都在沿着既定的轨迹忙活,後来一个一个地聚到了她的院子里,坐下来陪着他一起等。
包括那个樱招特地为他改良过的对战傀儡。
木雕傀儡和少年一样,都失去了主人,於是吹过山顶的风也变得料峭。
参柳在第二日傍晚终於记起樱招还有个弟子,赶过来告知贺兰宵樱招已闭关,贺兰宵才终於得知师父的去处。
当贺兰宵被问及要不要暂时去不嚣峰和其他弟子们一同住时,他说不必了,他要在这里等师父回来。师父出关时若是见不到他,说不定又要怀疑他干了什麽坏事。
樱招向来对他不放心,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好才行,所以他要留在这里,让师父出关後一眼就能看到他。
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再见到他。
参柳没有勉强,而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半晌,才嘱咐道:“若是有什麽需要,尽可以去不嚣峰找我。”
“掌门,”贺兰宵突然叫住他,问道,“我是不是和您的某个故人长得很像?”
这样的疑虑,他一早便有。虽然参柳表现得不甚明显,但他隐隐约约觉得,参柳在透过他的面容,找寻某些痕迹。
师父追魂印发作的那一晚亦是如此,甚至给他的感觉更为强烈。
那样的眼神,绝对称不上清白。
但却不是对他。
“为什麽这样问?”参柳却轻笑一声,反问道,“你觉得迄今为止,在我们苍梧山,有谁把你当成替代品过吗?”
该说参柳不愧是老奸巨猾吗?他将问题抛回来,而贺兰宵此时却根本没法静下心来思索答案。於是这个话题便这样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一早便给师父备下的生辰礼,那颗花了好几个月才种出来的文玉树玉石,就这样在他的乾坤袋中积了灰,再也没机会送出去。
师父闭关的一年以来,他曾无数次坐在师父的房门口,背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不安地想是不是她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有两个秘密,半魔之身是为其一,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能寄希望於师父有朝一日能对魔族改观,那时他必会向她坦白一切,希望师父能原谅他。
还有一个秘密,除了师父闭关前的那一夜,差点失控,其馀时候他分明掩饰得很好,谁也没办法知晓的。
他从来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师父,尽管他在十岁那年就已经能纯熟地画出她的模样了。眼神能传递出的情绪太多,师父神识过於强大,被人盯久了总是会很警觉,他只能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看她几眼。
他在不知爱为何物的年纪,就好像已经爱了师父很久。
这两个秘密,不管哪一个败露,师父那句“滚”都是那样理所当然。
“宵儿,你来得正好,”樱招冲他招招手,“你可记得我的凝魂丹放哪里了?”
贺兰宵踌躇了一瞬才踏入房中,他伸手指了指窗户旁的梨花小桌:“你自己放在了那个抽屉里。”
樱招走过去一看,丹药瓶果然在里头,和几个荷包堆作一处。她将丹药瓶收进乾坤袋,回身道:“还是你细心。”
贺兰宵低头不语,樱招看着他,亦没有说话。
他原本就不是活泼的性子,亦不会像别的弟子一般会对着师父撒娇卖好。师徒二人一年未相处,比之从前好似生疏了不少。在殿上匆匆一面还能勉强寒暄几句,如今四下无人,倒一下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
诡异的沉默在空中蔓延,贺兰宵忽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正打算开口,樱招却先他一步问道:“你来是为何事?”
他定了定神,答道:“海藏秘境过几日便会开启,明日我将随同门一起去鹿吴山,我是来向师父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