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傻了?
——我把人浇傻了?
她还没想出个动静,唐伯虎从侧门快步走了出来,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张灵,又看着一脸无辜的江芸芸,惊疑不定问道:“打架了?”
江芸芸吓得连连摆手。
“那就是他又发酒疯了。”唐伯虎上前把人扶起来,“走,我送你回去休息。”
张灵把他推开,踉踉跄跄站起来,也不擦一把脸上的酒水,只是看了一眼江芸芸,随后朝着自己的屋子晃晃悠悠走了过去。
“按剑清八极,归酣歌大风……”
大红色的袖子随着他走动微微飘动,飘然欲仙,好似当真要乘风而去。
江芸芸看着他的背影,沉默好久:“他为什么也不去科举?”
唐伯虎叹气:“梦晋也曾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小郎君啊。”
江芸芸看了过去。
“他爹土地被乡绅抢占后去世,他却投告无门,自此醉心山水,无心科举。”唐伯虎含含糊糊解释着。
江芸芸错愕。
“算了,不说这些了。”唐伯虎叹气,随后露出笑来,“走,我给你画了好多画。”
江芸芸收拾好心情,随他入内。
唐伯虎的屋内摆满了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有一两张画。
祝枝山正在一侧题字,毛笔都要写出火星了,忙得不亦乐乎。
“你画了这么多?”江芸芸惊呆了。
祝枝山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满头大汗的额头:“唐伯虎真的疯了。”
唐伯虎大手一挥,豪气说道:“你喜欢那个?挑一个挂在床头。”
江芸芸欲言又止。
唐伯虎有个本事,他画人是不需要看人的,似乎一眼就能把这个人看穿看透,入画之人的模样也许并和本人并不相似,但神态抓得极为准,衣袂飘飘间独属于那人的气质,是常人难以复制的。
一画千金,名不虚传。
他画了很多江芸芸,在蒹葭丛前,在杏树下,在村中小路里,她在和人说着话,又或者高高举起蒹葭,又或者独自一人站在湖面,又或者站在周家大厅中。
那是他脑海中的江芸芸,是他那日去杏花村里见到的一切。
他用他顶尖的天赋,设想出无数的江芸芸,用他记忆中的人,和他看到的一景一物,然后用带着强烈浓郁的,唐伯虎的风格融合在一起,最后泼洒而出。
——逼真到连当事人都在恍惚。
“怎么样?好看吗?”唐伯虎吹嘘着,“你这个美貌,我可是百分百还原了。”
江芸芸呆站着,她甚至觉得她就是在现代拍照也拍不出这样的气质。
或仙气飘飘,或深沉淡然,又或者天真浪漫。
不仅没气质,动作也摆不出来。
——太离谱了!
江芸芸咂舌:“都说‘闭门造车,出而合辙’,你这可是无中生有,泼墨而成,瞧着比他们还厉害。”
唐伯虎神色故作谦虚,口气却格外狂傲:“这话说得我爱听,朱子有言:‘轨者,车之辙迹也。辙迹在道,广狭如一,无有远迩,莫不齐同’,可造车那都是有标准的,我画画那全凭一口气啊,这大明有我这样本事的人,都屈指可数。”
江芸芸睨了他一眼,虽觉得佯狂,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本就是世无其二。
“我还让枝山给你提跋了,到时卖给林思羲两张,你放心,你现在已经是县案首了,这画怎么也十两银子一张了,我都给你,我再留几张,等你成状元了,我再盖上我自己的章,高价卖出去。”
唐伯虎显然想得极好,口气中泛着喜气洋洋。
江芸芸忍不住问道:“若是我没考中状元呢?”
唐伯虎低头,和江芸芸四目相对,然后那双眼睛扑闪了一下,随后露出迷茫之色:“没想过这事。”
江芸芸可耻沉默了。
“我觉得一定考得中。”过了一会儿,唐伯虎小声说道,“你和我们都不一样,江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