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抬头看着面前站在台阶上至今不肯下来的人,声音格外清,却又格外坚定。
“为何不赈灾?”
“为何不上折子请求减免税赋?”
“有钱造烟花,却没空看一下灾民?”
江芸芸紧盯着面前的官吏,那双漆黑的眼珠因为愤怒而发光,一字一句质问着。
每说一句,身后的读书人,村民便会跟着呐喊着。
“够了!”冯忠大怒,“竟敢聚众闹事,都给我抓起来。”
衙役们气势汹汹上前。
人群推嚷,哭声和叫喊声此起彼伏。
“你现在在这里抓了这么多人。”江芸芸不为所动,“明日就会有人来问。”
“到时候你打算这么说,说是我们先挑事吗?。”
“可那些赈灾的诗赋骗不了人。”
“你最近的事情瞒不过所有人。”
江芸芸的声音不够大声,但成功让冯忠踟躇起来。
同知通判扯了扯他的袖子。
——没必要得罪读书人。
“停下停下。”李同知叹气,见有人见了血,无奈说,“何必闹成这样,今日中元节先散了,我们明日再说行不行。”
“扬州百姓多艰,你身为知府,不肯看他们一眼。”江芸芸沉声质问道,“你宁可造烟花去哄上高……”
“够了。”
她的声音被人打断,却不是被上头的冯忠。
人群散开,一个年迈的身影缓缓走进。
江芸芸吃惊地看着走来的老师,最后看向他身侧的人。
黎循传扶着黎淳,慌乱避开她的视线。
“果然是你。”冯忠大怒。
黎淳淡淡说道:“你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还有脸指责我们。”
冯忠跳脚:“我做什么事情了,赈灾粮食我又不是不给,扬州这么多事,难道就这几个村的事,其他的都不事,晚几天又如何?”
“可你晚了一个月!”唐伯虎忍不住出声,愤怒反驳着。
黎淳淡淡看了他一眼,祝枝山便连忙拉着唐伯虎退下了。
“何事比百姓性命更重要。”黎淳平静问道,“你的酒宴?还是你的烟花大会?”
冯忠瞳仁一缩,下意识想要出声呵斥他却又见他没有说下去,那股气在胸口打了一圈,竟然冒出一身冷汗来。
——不能牵出上高郡王。
官员渎职是一回事,但和藩王有牵连又是另外一回事。
陛下仁厚,对藩王更是百依百顺,但对牵扯藩王事中的官员可就不会留情了。
毕竟皇子皇孙不会出错,那肯定是官员的错。
黎淳点到为止没有把这件事情捅破,他竟然生出一丝感激之情。
不远处天妃宫的位置,开始放了第一盏烟花,照得天空格外明亮,巷子外有人在惊呼尖叫,脚步声也越开越多。
巷子口的府衙面前却没有一人晃动,所有人都等着最后的答案。
赈灾,免税。
给百姓一个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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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妃宫那边不知道县衙内的事情,看了眼时辰便打算放烟花,毕竟听说贵人已经来了,知府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怠慢了贵人。
“时间到了。”小徒弟轻声说道,“但知府他们还没来。”
二楼人影幢幢,隐隐有欢笑声传来。
“不管了。”师傅咬牙说道,“点火。”
一道长长的打火花先一步在夜色中骤然出现,好似划破漆黑夜空的一道利剑。
人群瞬间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