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价格,在书坊街是找不出了,但有时候缘分未到,康老板又着急变现,生意终究是没谈妥。
霍娇一直站在铺子里静观其变,她发现谢衡之一直站在不远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竹篮,新鲜的蔬菜从竹篮里漏了个头。
发现霍娇看过来,他含笑挥了挥手。
「你一直在这?」
「我刚回来,」谢衡之指着竹篮:「刚让人买的,晚上吃,事情怎麽样。」
康老板送走了买家,其他师傅们蜂拥上去,同他讨要说法。
「看来东家是不打算继续开书坊了,那咱们好聚好散,旁的不说,上个月工钱总该结一下吧?」
康老板敷衍道:「你上回说月钱多少来着?太高了,那是死鬼荣二承诺你的,我只能给你一半。」
吵闹中,萱儿拉住他,她咬着牙:「家主,你之前怎麽答应我的,你说荣二一死,就让我当老板娘……」
康老板压低声音,将萱儿带到一旁,为难道:「那时候不知道她死了,还要给官府交这麽多罚金!现在罚金一交,根本没有多少闲钱给你造,若是书坊被你折腾亏了本,我就玩了!」
萱儿情绪濒临崩溃,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大起来:「我怎麽就一定要亏本,我一定做的比她好,家主你要相信我。」
两人说话声不大,说得也都是些师傅们大概晓得的事,待久了的,谁猜不出萱儿娘子和东家有一腿,就盼着荣二娘给她腾位置啊,但他们更关心工钱。
这话落在霍娇耳朵里,她却听出点不同的意思。
她几步走过去,质问两人:「你们什麽意思?早就知道二娘子跑商是私贩,就期待着她送死是吗?」
一边的夥计煽风点火:「不止哦,前两天听说,要不是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卖惨,二娘子哪下得了这个决心。」
几位师傅也七七八八议论起来,越说越离谱。
萱儿里外不是人,梗着脖子道:「她男人早就不想要她了,她也是傻子,怂恿两句就冲动,我不过是推了一把。最重要的是,这违法乱纪的事,是她自己做的,再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霍娇实在没忍住,夹着包裹,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她一般不动手的,动手就又重又狠。
萱儿被打得脑子嗡嗡响,霍娇凶巴巴瞪她一眼:「荣二娘待你亲如姐妹。参与了害死她这件事,定是你做过最蠢的选择。」
打完了萱儿,霍娇又转向康老板。打男人的巴掌,有一种是不用动手的。
「等买家也有些日子了吧,赌馆那边欠的钱,催得紧了?」霍娇似笑非笑:「东家,最後一个买家的出价,再降两成,这家铺子我买了。」
人群之外,谢衡之轻笑了一声。他吩咐身边的人,按他说的住所,提前去永宁接人。
「谢大人,所接何人?」
谢衡之声音温柔:「我岳丈。」
第21章会面他们见面了。
书坊易主之事很快传开,谢衡之原本担心霍娇一时冲动买下来後悔。
毕竟她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回永宁的。
可她看去镇定,那日同康老板压价,也是不疾不徐,几乎没有给他留下活路。接手之後,她给师傅们补发了工钱,书坊一切照旧,甚至牌匾都没换。
夥计问她怎麽处理:「霍娘子,康老板不是咱的东家了,不好再叫康宁书坊了吧。」
霍娇看着那个「宁」字很不舍,「康」又的确碍眼。还是最後谢衡之提议,叫永宁书坊,这也才算翻过。
虽然看似镇定,她心里其实慌得要命。不说别的,就说她一下子从钱庄支出去那麽一大笔银子。
阿耶很快就会知道。
这银钱是走前霍老板特意为霍娇存的,数额甚至足够她在汴梁安度馀生。从来这里,从没有动过。
果然,没几日,霍娇就收到快马家书,言辞激烈,询问霍娇是不是遇上难处了。
谢衡之见霍娇扶额苦恼,总算看出点破绽,忍着笑道:「为了出那一口气,现在後悔了?」
霍娇嘴硬:「不後悔,怼那一下子,爽翻了好吗。」
刘富斗约了他们一起,去给荣二娘找了天青寺的主持超度,并合资修缮了坟茔。
荣二除了嫁的夫君不好,人缘并不差,不少旧友都来悼念。
有一位女东家听说了霍娇的事,悄悄拉他出来,来告诉她:「二娘子本也不想去,是康老板赌债还不上,逼她把铺子卖了,她舍不得,再加上那个婢女怂恿,才去做那样的事,还把命给送了,唉。」
霍娇追问道:「娘子可知道,是谁给她指的路子跑商?」
那人摇头:「这她自然不会告诉我。怕不是已经一起送了命。」
霍娇正在若有所思,突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几个站在人群外,来吊唁荣二的东家,都低声同他打招呼:「兰大官人。」
霍娇心跳都漏了拍子,她赶忙去看谢衡之,还好刚好轮到他跪拜烧纸,没有回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