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娇瞪大了眼,但她没有插嘴,知道他话没说完。她抱紧栗子酥,看着他。
他用力阖上眼,又睁开,表情似哭似笑:「我去看了好多死人,没有你。」
霍娇胸口起伏,难以想像那是什麽样的画面。
他伸臂将她揽在怀中,用了很大的力气。
霍娇刚要挣扎,他又放开。
「下次和我赌气,打我骂我都行,别做这些危险的事。」
她想要反驳,谢衡之没给她机会,很快地走开了。
回去打开栗子酥,她发现只有几块是点心,剩下全是卷起来的银票。
——
晚上睡下了,萱儿一直盯着她看。
霍娇晓得她有好奇心,但她不想先开口。
果然油灯一熄,萱儿便小声问:「早上来找你的人,就是你前面那个夫君吗?」
霍娇「嗯」了一声。
萱儿记人很清楚,她怕霍娇否认,越过确认对方身份这个问题,直接抒发感慨:「那不怪了……」
这回倒是霍娇不明白了:「怎麽?」
萱儿道:「霍娘子,我懂你。若是有个喜欢的人,觉得自己配不上,宁可不同他在一起,也不想有朝一日被他抛弃,你说是吗?」
说心里话,霍娇还从来没这麽想过,她觉得自己只是和谢衡之在一起过得不开心:「不是吧?」
「我觉得是,」萱儿说:「霍娘子别怪我多嘴,我瞅着你们二人早上神态动作,谢学士分明对你低声下气,旧情未了。」
她吞吞吐吐:「昨天夥计小哥带回来的话本子,写得是不是你们啊?」
这回霍娇着急了,她澄清:「不是,我没打他!」
「别解释了,越描越黑。」萱儿吃吃地笑:「其实我也同你一样,心悦一个人,反倒患得患失,所以向来不会表现出来,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不承认。这在别人看来,还以为我是在欲拒还迎呢。」
似是难得碰上境遇相似的小姊妹,她慢慢敞开心扉,诉说起心中的情愫。
霍娇扭过头,在黑暗中看着少女发亮的眸子,心里复杂极了。
她说的那个人,不会是荣二娘的丈夫吧……
若是真的,那凭荣二娘的性子,不得把她生剁了。
霍娇试着开导她:「其实还是有点不同的,若是这个人连名份都不给我,我一眼都不会多看他的。」
这话差不多算撕破窗户纸了,萱儿沉默下来,过会儿才道:「若是对方告诉你,只是先瞒着外人,给彼此留一条後路,等时机成熟再给你名分呢。」
霍娇怔了怔:「……骗人感情的登徒子才会这麽说吧?」
她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这句话怎麽这麽耳熟。
这不就是她阿耶当初对谢衡之说的……
萱儿瓮声道:「可我会舍不得拒绝,然後答应下来。」
直到萱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霍娇还是睡意全无。
她脑子很乱,在想白天谢衡之说去翻死人的眼神,想萱儿和荣二娘,也想她自己。
又想起阿耶对谢衡之说,你们的婚事,先不要告诉邻里乡亲。
他当时如何答得来着,好像立刻就答应了,还挺感激的。
霍娇长叹一口气,好在马上就要去王府抄经了,这些事先放放。
入府那日,是第一次见过的嬷嬷来接的她。
在永宁镇时,霍娇也去陪当地乡绅家的老太太抄过经文。
果然,嬷嬷带她先在一处雅致的偏房歇息,便给她讲起了商王太妃的情况。
原来老人家曾有个如珠如宝的女儿,几岁时,女使带出去玩儿时走丢,从此下落不明。
近几年她总梦见女儿,哭诉自己委屈,生活过得不顺遂,便时常找人回来陪她抄经读经,以求宽慰。
她很郑重:「这些事,娘子都要记在心里,说话得注意轻重。」
霍娇点头:「嬷嬷放心。」
「原本有个娘子啊,比你年长些。温柔贤淑,字写得也好看,还能陪太妃说说话,」嬷嬷带着霍娇起身,惋惜道:「可她後来家人卧病,便不再来。」
二人站起来刚走出偏房,便听见後面的声音:
「谢学士,这边走。」
霍娇抬起头,发现远处走来七八个男人,周围多是灰色短褂的府兵,最中间的人着玄色常服,正是谢衡之。
来不及想他为何在此,霍娇假装不认识他。和一旁的婢女嬷嬷们,都低着头让路。
谢衡之周围人头攒动,直到快要越过去,才发现游廊内一群女眷中,有位驼绒色裙子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