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私印纷纷让抄工手抄小报,放在坊中偷偷售卖。
这些小报纸张粗劣,字迹凌乱,只图个能看清。一张能卖十文钱左右,每日更新,日日售罄。
霍娇篆刀还没焐热,就被拉去帮忙抄小报。
她看着挤在抄工屋子里乌泱泱的人,包括识字不全的萱儿,几位昨日刚搭上话的刻工师傅,还有眼神怯怯的印工学徒。
又看了一眼满面红光的荣二娘。
「大家别有负担,照着写就行,」荣二娘瞟了一眼满脸震惊,正在琢磨小报的霍娇,道:「内容也不必太较真,出了事儿有姑奶奶兜着。」
霍娇将信将疑地用竹笔刮了刮下巴,低声念着纸上的内容:「官家□□不行,多年不举,甫得龙子……」
她哽住了,这真的没问题吗?皇城司的人不会把荣二娘抓起来吗。
好在字数不多,霍娇硬着头皮往下写:「天下苍生盼杨寒灯大人归京主持大局……」
杨寒灯?这名字些微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荣二娘焦虑地到处踱步,等着买小报的顾客还在外面排队。
走到霍娇面前,她讶异道:「霍娘子这字写的……你当过写工吗?」
霍娇抬起头:「我做写工比刻工还好些呢。」
荣二娘道:「你怎麽不早说?」
霍娇委屈道:「你们只招刻工呀。」
荣二娘心中一动,想到商王府老王太妃抄经一事,觉得霍娇是个合适的人选。
抄完这张小报,又来了一张新的内容。
萱儿见荣二娘抱着抄好的小报出去了,忍不住小声问霍娇:「霍娘子,我字认得不全,你看看,上一张还写着杨寒灯大人是好人对吗?这张怎麽又写他想要什麽大权,这是说他不好的意思吗?」
「说他想要独揽大权,」霍娇无奈笑道:「这叫广撒网。现在谁也不知道以後会怎麽样,更不知道杨寒灯究竟是好人坏人。」
「大家就爱看这种立场极端,言语夸张的小报,」她边抄边道:「两面都写,总能蒙对一边吧。」
这时候荣二娘又回来了:「这也是让他们兼听则明呀。霍娘子,你有空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霍娇搁下笔,跟着荣二娘出来,对方有些不好意思:「我方才比较了一下,你和书坊里现有的写工师傅的字,你可能更合适。」
她手里拿着霍娇方才写的一张小报:「有位女眷让城外天清寺的方丈举荐一位抄工来家中抄经,汴梁几家大的书坊,只有我是娘子,方丈与我有过交情,便举荐我去。」
霍娇自然明白,抄经恐怕要在对方家中住上几日,荣二娘对书坊和自己不安分的夫君都放心不下。
她点头:「可以。不过很多高门女眷,都很讲究眼缘,不如我先抄一份,改日送过去,等他们定夺,也省去了双方尴尬。」
荣二娘觉得甚好:「霍娘子想的周到。」
想到不用抄那随时要被诛九族的小报,霍娇还是蛮开心的。荣二娘给她在後院搬了案几,备好了笔墨。
她闻了闻墨,竟然是贡墨龙涎油烟!
这肯定是位身份尊贵的女眷。
这一想法很快得到印证,几日後,霍娇和萱儿去送经书。
那地方靠近禁中,二人从偏门进去,在狭长的旁门走了好久。
萱儿小声道:「这院子好大啊。」
霍娇往前数了数屋脊:「少说也有七八进吧。」
前面带路的嬷嬷看见一个人影,急道:「春娘!你又想逃出来,仔细王妃又要生气。」
春娘吐了吐舌头,跑掉了。
霍娇心里一惊,王妃?
将经书送到,嬷嬷对霍娇的经书和品貌都十分满意,後面如有需要,会着人去请。
霍娇这才放下心来,回去的路上,她问萱儿:「早说是哪个亲王家里,我就不来了,说错话了会被发卖吗?」
萱儿道:「没那麽夸张,这是商王,说起来是官家的旁支,早就失势了,後人也都深居简出,无甚音讯。要不是今日入府,我还真不晓得,家中是富贵不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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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这几日城门严查,找到霍娇很容易。第三天了,依旧是杳无音讯。谢衡之才陡然发觉,想在百万人中寻到一个并不想见他的人,无异於大海捞针。
刘雪淮拿着谢衡之新画的霍娇像,啧啧赞叹:「把你娘子画得和个天仙似的,别情人眼里出西施,妨碍找人啊。」
谢衡之已经没心思同他开玩笑了。
这两日他们先是和皇城司打了招呼,跑了所有城门,均无所获。谢衡之只好同李大人告了假,专心来找霍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