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柔趴在?边上,头发乱糟糟的,混着血迹和污泥。
高高在?上的宋大小姐何时如此狼狈过,若换了旁人来看?,只怕要认不出她来。
「用不着你可怜我。我就是死在?路上,也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她咳嗽了两声,这两声牵动後背的伤口,令她倒抽几口冷气。
缓了多时,她才复又道?:「父亲病重?,时日无多,母亲年?迈腿脚不便,我得去见?他们最後一面。最好?还能侍奉在?侧,将这麽?多年?的亏欠弥补回来。」
「这就是我作恶的报应,这辈子,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们。」
「这些年?的阴差阳错是父亲一手造成的,他是千古罪人,可我恨不起他来。好?像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能理解你的苦楚。」
「李茵,我什麽?都没有了,可是,我好?像本来就该什麽?都没有。」
她一直将对国公夫妇的恨,成倍地转加至李茵身上,这样,就能让他们一家人都不痛快。
事?到如今,她一无所有,在?夜阑人静之时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觉得恐怖。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什麽?都顾不得了。
李茵默默看?着她,一时无言。
有泪从?宋念柔的眼角滑落,「是我错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谅。」
「只能祝愿你,一切得偿所愿,万事?胜意。」
她将宋世安的病重?归咎於自己作恶多端,终於肯反省过去,向李茵认罪。
死不低头的人,也会因为亲生父母而低头。
「我会派人送你走?的,留着你的命,去见?宋世安吧。」
李茵丢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6章京察(一)眸子中压抑着嫉妒的火。……
烟花三月,绿柳拂疏。
宋念柔被李茵派人护送至岭南,见到?了病入膏肓的宋世安。这?是分别十数年的父女之间的最?後一面了,不过三天,宋世安便撒手人寰,一命归西。
等?消息传到?京城时,朝野上下已经?在忙着另几桩事情了。别说旁人了,就连国公爷都懒得做做表面功夫,还是李茵派人吩咐下去,不得短了他?们的治丧费用。
至於朝廷官员所忙活的事情,一是京察,二则是今岁的殿试。
大晋每三年举行一次京察,所有京城官员都需上交一份奏疏,呈明自己任职期间的政绩与功过。三品以上者由皇帝亲自考查,三品以下者则有吏部负责。
承平年间时,京察空有形式,互相包庇帮忙遮瞒者众多,就连太上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今众人却紧张起来,只因他?们都明白,当今陛下是铁了心要?整治一番,将那些贪官污吏都从重?处罚。
一时间,人人自危,无论?官位高低者都战战兢兢起来。
这?日?,慈宁宫中,太皇太后命人摆了桌案,正与吉祥丶秋月等?人摆了一局博戏。
李茵候在一旁,见骰子在案上飞转,不一会儿,太皇太后就连输三局。
「不玩了,」太皇太后搁下骰子,转向李茵告状,「你看?他?们,私底下一定练了许久,就等?着看?哀家吃瘪。」
秋月否认道?:「奴婢可没有,倒是吉祥,为了陪太皇太后玩得尽兴,一直勤加苦练。」
此言一出,吉祥公公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丝慌乱。
「是吗?」太皇太后看?向他?们,「难得你们肯为哀家这?个老婆子用心。」
「太皇太后何出此言?」
李茵笑着道?:「以您的胸襟与手段,任谁都会心服口服。」
太皇太后摸了摸脸上的皱纹,「可我毕竟已经?老了,这?大晋的未来,是属於你们的。」
「我听说,皇帝最?近正忙,为大大小?小?的事情操着心,可有理出个头绪来?」
李茵一一回道?:「殿试一事有法可循,倒还不算费心。京察关乎京中大小?官员,其间势力盘根错节,倒是有些伤脑筋。」
「只有这?两件事情吗?哀家怎麽听说,还在为着月山县的事情发愁。」
月山县巫蛊一事虽有了结果,朝廷派去的人也掘地三尺,将那些装神弄鬼者铲除乾净,但是百姓心中,还是存着个疑影——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步通天的捷径,有献祭他?人而利好自己的法子。
民风败坏,一朝一夕难以更改。
李茵道?:「百姓教化,非一日?之功。他?们之所以会沉迷於巫蛊之中,是因为被苦难的日?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没有一点希望,所以才会寄托於此,渴盼一点希望。」
太皇太后点点头,「那依皇后之见,该如何处理才好?」
「《礼记·学记》中有言,『化民成俗,其必由学』,臣妾以为,应该在月山县设立学堂,广纳弟子,教化民风。此为一策。」
听她这?麽说,太皇太后眯起眼睛,「哦?还有第二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