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上的裂纹实在显眼,楹玉终於发现不对,困惑唤了句殿下。
只觉像是对往事开了天眼,眼前晃过纷杂的碎片。
林蕴霏沉浸在这种顿悟的惊异与慨然中,一时间明白了前世林彦为何没有重用这两人,原是因为他们腹内装着的从来便是枯草黄叶。
「殿下。」
楹玉的再次呼唤让林蕴霏从那些雪泥鸿爪里归拢心绪,应道:「哎。」
「殿下有在听奴婢讲话吗?」楹玉见她仍有些心不在焉。
「我在听的,我记得他们俩,」林蕴霏点了点头,咬字略重,「是谁揭发池辙的?」
「是翰林院的另一位学士起夜时,恰巧撞见池辙与一位宫人密谈,形色有异,」楹玉猜到她会对此事感兴趣,因而记得详细,「他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去找评卷的主官说了此事。」
「他找是哪位主官?」林蕴霏边提问,脑中边飞也似的思索,逐渐将碎影拼凑起来。
「啊……」虽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起这个,楹玉乾脆地回答,「是与仆射大人世交的那位盛学士。」
林蕴霏心道果然,眸底冷锋乍起。
「恰巧」一说或能瞒过不明所以的旁人,她却看得分明,这桩事情背後定然藏着许多阴谋设计。
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与主评官是由文惠帝钦定的,各设两位,其中两位主考官分别是中立派与六皇子一派的官员,而主评官则分别出自三皇子与六皇子的派系。
为何池辙的事情偏偏被告到了六皇子派的学士那儿?个中缘由犹如浮木半现出水面。
适才林蕴霏听到程徊与刘余磬这两人的名字时,便猜到里头或许有林彦的手笔。
如今又听见六皇子一派也掺和了此事,她心下明了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局,是六皇子党为一朝折损孙进与吴延庆两位重臣做出的回击。
楹玉听不见她的那些想法,以为她是默许自己往下说:「他们紧急覆核了经由池辙之手的考卷,发现有十几份原卷缺失。赶在池辙返回前,学士们在池辙的卧处搜出了那些还未来得及被他转移走的答卷。」
「证据如此确凿,任池辙有百口也难辩。」
「那位与池辙碰头的宫人呢,可一同被抓到了?」林蕴霏不敢错过一点细节。
「抓是被抓到了,」楹玉顿了顿,语气唏嘘,「但听说因着畏罪,咬舌自尽了。」
「他不是畏罪……」林蕴霏呢喃道,而是怕耐不住酷刑供出幕後指使。
池辙作为出考卷的学士之一,无有途径出宫,林彦於是安排宫人相助,向外泄露试题。
此事踩在文惠帝的逆鳞上,一旦败露,动辄牵系一众人等,是以林彦在事前定下达了死令。
「对了,」林蕴霏道,「父皇他对池辙几人作何处置?」
即便路脉线索在宫人那儿断了,但若六皇子一派的官员煽风点火,促使文惠帝打定主意想要严查真相,未必不能将林彦也拉下马。
「陛下震怒,将池辙关进大理寺候审,特意交代可上严刑逼供,那十几位舞弊考生亦被押入大理寺审问。看这大动干戈的阵仗,想来陛下是要彻查此事呢。」
楹玉光是说着,都觉得脊骨一凉:「陛下许久未有这般生气了,真是可怖!」
将科考舞弊案交由大理寺处置看似无可厚非,但林蕴霏知晓大理寺少卿郑慎是林彦的人。
池辙与那几位书生进了大理寺,反倒是进了自家窝,好歹是非全凭林彦言说,六皇子一党尽力烧起来的火只怕没几下就会被扑灭。
这让林蕴霏不得不怀疑起文惠帝的心思。
难不成他知晓此事的内情,才给出这般浮於表面的敲打?
抑或是他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才让林彦侥幸有了挽回事态的可趁之机?
答案摇晃在两者之间,林蕴霏尚不能确定。
「舞弊的不过十馀人,受牵连的却是全部的考生。杏榜迟迟未发,名次险些被旁人弄假顶替,他们才是心中最煎熬之人。」林蕴霏感叹道。
事实上舞弊的绝不止明面上被查到的这十几人,书铺内泄题是一码事,被调换原卷又是一码事,两相结合,涉事人群难以计数。
六皇子一党若想重新掌握上风,此时就该煽动起广大文人书生,将声势造得愈大愈好,让文惠帝被愤慨人言推向不可轻拿轻放的地步,只得顺着他们的心意行事。
「可不是麽,虽说陛下让翰林院重新拟题丶礼部重新主持会试,但此事就好比往学子们心头扎了一根刺,他们重新参考时心绪很难不受影响。」楹玉点头赞同。
林蕴霏无意识地用茶盖拨了拨水沫:「话又说回来,倘若这些学子连这关都难过,日後哪怕进入朝中,凭藉这般轻易浮动的心志也走不了太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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