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信纸脸上舒展眉眼,林蕴霏起身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骤然绽开好似亭亭菡萏。
楹玉端着茶水进来时,正巧看见她喜形於色的样子,那是她这段时日以来脸上头一次出现这般符合其年纪丶会心烂漫的笑容,让不明所以的楹玉也跟着嘴角上扬。
发现了站在门外将自己的呆样尽收眼底的楹玉,林蕴霏也不羞,冲着人一哂,坐回位置上。
「殿下这是遇到了什麽喜事,笑得如此开怀?」楹玉将茶盏搁在桌上,问道。
林蕴霏昨日斟酌後,将她去求见邓筠是为了劝说对方向文惠帝提议创女学丶立女官的事告诉了楹玉,但隐瞒了她想要从中获得女子支持的意图。
将信纸递给楹玉,她道;「陛下同意了请求,明日便会在早朝上宣告此决定。」
「那殿下岂不是明日要进宫一趟?」楹玉扫过信纸上的字,为林蕴霏达成心愿感到欢喜。
林蕴霏轻声道:「明日不行……後日吧。」
若她迫不及待地进宫,那便摆明了她对宫内的消息灵通,在文惠帝面前,此乃大忌。
*
得了太监的提醒,林蕴霏尽力放轻脚步声进入殿内。
文惠帝正单手撑着下巴阖眼浅眠,仔细看去,他素来精心打理的唇周冒出了一圈淡青的胡茬。
昨日早朝上群臣为创立女学一事争论不休,更有甚者当众脱下官帽丶高喊荒谬以表抗议。听闻文惠帝一直不语,最後搬出国师谢呈所说的「女史星昏暗,陨星迫降,世间阴阳失调,长此以往,有损国运」的论断,当即令众臣哑口无言。
於是圣旨颁下,天下皆惊。
而後皇城东郊那颗拦在路中的陨星被官府派去的人移开,那名被官府带走的道士安然得释,百姓们哪能还不明白坊间散开来的言论均属实。但见今上已做出处置,众人便也逐渐放下对此事的讨论。
可想而知,文惠帝近来怕是操碎了心,较之上次林蕴霏见他时,对方眉目间的疲态到了如何也藏不住的地步。
「父皇。」林蕴霏站在他跟前,细声唤道。
男人并未醒来,鼻间发出低沉的鼾声。他撑着脑袋的手像是没了气力,手肘倾斜,脑袋一点一点地向下滑,几乎要垂至桌上。
「父皇。」林蕴霏只好又唤了一次,声音拔高了些许。
这一声使得文惠帝身子一抖,脑袋猝然後仰归至原位。
林蕴霏心道,他总该醒了吧。
果不其然,文惠帝缓缓睁开了惺忪的浊眼。男人略显迷茫的视线对上林蕴霏,嗓音含糊:「嘉和来了啊,你先坐吧。」
他搓了把脸,对外头唤道:「贾得全。」
少时,掌事太监领着两位年纪都不大的小太监走了进来,手上稳当地端着盥盆丶漱盂与巾帕。
文惠帝捧过漱盂漱了口,拿起巾帕将脸仔细擦了遍,末了盥手,让他们退下。
「今日怎麽主动进宫来了?」文惠帝的声音中仍带着消不下去的喑哑。
林蕴霏抿唇道:「儿臣自是有事想与父皇商量。」
「什麽事?说来让朕听听。」
「听说父皇打算创立女学,对吗?」林蕴霏试探地问。
「嗯,确有此事,」文惠帝颔首道,「前日邓筠老夫人进宫面见我,请求我创立女学,以教化天下女子。我觉着此举革新进取,不失为一个促进大昭境内向学氛围的好法子,便予以采用。」
「你怎麽向朕问起这个?」
若非林蕴霏知晓实情,怕是也要被他这番似言之凿凿的话蒙骗过去。
面上不显鄙夷,她接着详问道:「儿臣对这新办的女学极感兴趣,特来问父皇,女学何时得以授课啊?」
文惠帝瞧她眸中扑闪着浓浓兴味,沉声警告:「女学同太学一样,是静心学习之所,你莫想让朕准许你带着玩心去里头胡闹。」
「父皇这便又误会儿臣了,」林蕴霏神情严肃地辩驳,「儿臣去女学是想看看学官们会如何传授课业,讲习什麽典籍。」
「上次女儿就同父皇说了,女儿打算改变自己,不成想父皇竟还认为我是说说而已。」
「您未有感觉到女儿最近已然沉稳了不少吗?就连国师都说我近来灵台清明,面有莹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