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得全目不斜视地扫过四围,低头回道:「陛下,您在说什麽呢,这殿内只有你我二人啊。」
「什麽,」文惠帝不可置信地去看还在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人,「你看不见他?庆平大师分明就在那儿!」
「陛下莫不是魇着了?」贾得全再度环顾一圈,斩钉截铁地说,「此处并无旁人。」
「不可能!朕看见他了!」待文惠帝第三次扭首去看,他嘴中念叨着的人兀地凭空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这……」胸中提着的那口气仍旧难散,文惠帝心有馀悸。
真是我看错了麽,男人低垂着涣散的眸子,呢喃道。
贾得全微不可察地往人跳出去的窗棂看了眼,又忙转回眼珠观察文惠帝失魂落魄的模样,背着他露出点嘲弄的神情。
……
窗下蹲踞着的修蜻听完殿内的动静,抬手捏住耳根扯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疾步闪进漆黑夜色。
*
夜尽天明,翌日文惠帝藉口身子不适没能上朝,但据在清晏殿外当值的宫人说,昨夜文惠帝约莫是遇见了鬼,叫唤了好一阵。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文惠帝显是心中有事。。
奇怪的是,此次撞邪,文惠帝却没有通传国师谢呈来除秽,或许是另有安排。
林蕴霏听闻了消息後,倦懒地侧卧在美人榻上,将翻到一半的《资治通鉴》搁在膝头。
这两日她闲着也是闲着,索性看起书籍,为来日做准备。
世上哪里会有妖魔鬼怪,无非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林蕴霏一下便猜到这是谢呈的手笔,毕竟昨日文惠帝接见的人只有他。
楹玉问道:「殿下要进宫去看看陛下吗?」
「不去。」林蕴霏否决得很快,前几日她去和春宫就吃了赵皇后的闭门羹。
如今文惠帝受到惊吓心绪不宁,应也是不会见她的。
「殿下与陛下之间是生了什麽嫌隙吗?」楹玉迟疑再三,还是没忍住道出疑问。
林蕴霏面上认真了几分,知晓此事终究瞒不过她:「楹玉,你不是一直想知晓我镇日在筹谋什麽吗?」
「我想要夺嫡争权,登临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此主宰自己的命运,并且尽我所能为天下百姓创造一个盛世。」
林蕴霏道:「当然,我会为女子们开辟新法,让她们不必依附男子,能够自由自立地行於世上,随自己的心意过活。」
「之前我的种种作为都是为了达成此目标。」
她原以为楹玉会被自己的雄心壮志吓到,至少也会感到震惊。
但楹玉没有,对方为她的坦诚相告眯起笑眼,仰慕地望着自己:「不愧是殿下,能有这般好的想法!」
这实在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但林蕴霏随即又想到:是啊,前世的楹玉也是这般无条件地支持丶保护自己,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你……」心坎顿时塌下一块,软化做粘稠的蜜,让她顿时凝噎。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楹玉有些扭捏地开口:「当年若不是殿下将奴婢从那太监手中救下,如今奴婢未必能安然站在这里。」
「在奴婢心目中,殿下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无论殿下想要做什麽,奴婢都会支持您的抉择!」
「只可惜奴婢身微言轻,除了平日里讲些俏皮话逗您一乐,盯着您好好用膳,帮不上什麽大忙……」讲到此处,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眉眼失落。
林蕴霏想说不是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酸涩感慨的情绪哽在喉间,她没能吐出只言片语。
不过那边楹玉很快没事人般双手合十说:「殿下只管去追寻您的鸿鹄志,奴婢会在府中为您祈祷,许愿您得偿所愿!」
林蕴霏听罢直接起身将这位可心的人儿抱入怀中。
侧首将脸颊搁在楹玉的肩窝,林蕴霏哑声道:「於我而言,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已经是顶好的事了。」
楹玉愣了愣,抬手轻拍她的背。
*
就连林蕴霏都没有想到,她对文惠帝说的那番话如此快就起了作用。
消息及旨意来得异常突然,以至於尚在午睡的林蕴霏是被楹玉从床榻上拉起来接旨的。
前来宣旨的是贾得全,他脸上洋溢着喜气,拖长调子呼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治天下,夙夜忧叹,不敢有负天命先祖,尔来数十年,用心有如一日也。仰赖苍天眷佑,大昭皇室积庆福厚,子孙和睦,人主者可退藏行无为之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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