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儿一松口,臣子们得以一统口径:「那便让嘉和公主进来吧。」
禁卫见状退回原位,对林蕴霏恭敬说:「殿下,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殿□□谅。」
林蕴霏笑盈盈回道:「这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本宫不至於就此迁怒。」
收起伞,她顶着各异的目光,昂首阔步迈进殿内,行走之间裙裾舒展如焰火。
林蕴霏站定在林彦面前,身上的气势与他不相上下。
她看着林彦,眸底游弋过经年的憎恶痛恨。
今日,她会亲手送他下地狱,要他也尝一遍前世自己被万人指摘唾骂的滋味。
还没等林彦消化完她对自己如此滔天的恨意源自何处,林蕴霏先发制人道:「诸位大人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三皇子在数日前才因在云州办事不力受到陛下重惩。监国一事事关重大,陛下如何会将权力放给一位有前科之人?」
瞥见一部分臣子听进了自己的话,林蕴霏继续说:「此外,监国一职该由储君担当,储君之位立嫡立长,何至於轮到他这个三皇子?」
「中宫无子,何来立嫡一说?众所周知,大皇子与二皇子远离庙堂,难不成能指望他俩处理朝事吗?」
郑慎启唇辩驳:「且立长之後还有『立贤』,三皇子文韬武略,屡屡施展才干造福大昭,素有贤名。」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不能因一件错事就将人一棒子打死吧。」
「陛下选定三皇子监国绝对是经过深远思量的,」郑慎道,「公主殿下这是在质疑陛下的英明吗?」
他的後半句话显是要将林蕴霏架在火盆上炙烤。
「立贤?」林蕴霏避开对方抛来的锋芒,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郑大人是说三皇子贤明吗?」
「当然,在场有此想法之人比比皆是。」郑慎隐约觉得她话里有话,仿佛知晓什麽内情。
但他并不像林彦那般了解林蕴霏,私心里对她持着一介女流不足为惧的轻视,是以梗着脖子道:「嘉和公主,你平日居於後宫,又岂会清楚三皇子在前朝的作为?」
「看来三皇子真的蒙蔽诸位良多……」林蕴霏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林彦深感不妙,即时打断:「嘉和,你不是要告发我假传圣旨吗,怎地越说越偏了?」
他好似极为坦荡地将手中圣旨展开,任由众人查看:「诸君敬请凑近查阅圣旨。」
林蕴霏没有移步,毫不意外地听见户部尚书陈深榆道:「格式中正,末尾印着封命时该用的『皇帝行玺』,轴柄是玉制,此乃真圣旨。」
另外五位尚书细细查看後,也先後道:「不错。」
「何为真圣旨?陛下亲述,昭显圣意,再由帝王本人或是中书舍人代为缮写,最後加盖玉玺。这其中略去哪一步,都不能算是真圣旨。」
林蕴霏一字一句道:「这道圣旨是三皇子联同中书舍人陶悭丶内宦司右总管贾得全越过陛下所拟,如何配得『真』字。」
「嘉和,你满口所言不过是猜测,仅凭一面之词就要给我安上谋反这般十恶不赦的罪名,未免太过恶毒!」
林彦横着眼波,义正言辞道:「诸位大人明鉴,嘉和公主无有实证,分明是信口雌黄。」
这话让群臣再度絮语,看向林蕴霏的目光变了变。
就连赵泽源也觉得她或许是外强中乾,嘴角狠狠一抽,心道自己昨夜莫不是被她下了什麽降头。
林蕴霏刚想接上适才对林彦恶行的指控,不料到有一道威严的声音比她先亮起:「朕就是她的证据。」
与此同时,殿外的天幕忽而降下一道闷雷。
雷鸣裹挟着骤雨,雨点劈里啪啦地砸向人间。
瀑布似的大雨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金銮殿内未曾淋到滴雨的众人莫名就心中惶惶。
於林蕴霏和林彦而言,这道声音格外耳熟。
尤其是林彦,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林彦满眼不可置信地转身,在看清来者的面孔时全身的血液遽然凝固。
本该昏迷在清晏殿的文惠帝被谢呈搀扶着从东暖阁走出来。
男人的面色尚有些苍白,但目光烁烁,瞧起来精神不错。
他身边的谢呈风姿绰约,眉目温润安静。
扶着文惠帝落坐後,谢呈不疾不徐地走下金阶,玉山一般驻足在林蕴霏右手边。
林蕴霏与谢呈在虚空中很短暂地交汇眼神,仅有彼此知晓心跳的一顿。
「陛下——」百官察言观色,当即对着文惠帝行礼,人声却不太整齐。
陶悭急於迈腿逃离,结果因为慌乱左右脚相绊朝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