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哆嗦一下,觉得自己想的太早。
周云礼恢复的很快,堪称医学奇迹,醒来的第二天早上喝了碗粥,下午就能下床走动。快躺废了的胳膊腿一动弹都嘎嘣嘎嘣地响,周钧儒给他找了个老中医,每天按摩,三天後终于行动如常,出院了。
周钧儒给他送到家,再三叮嘱:“不让张姨来照顾你,可以,但是每天早午晚三个电话必须给我打,我让小苗给你准备一日五餐,开视频我看着你吃,给你拿的药我也看着吃。那位中医先生每天下午三点给你按摩,按完要给我反馈。出门必须提前跟我说,知道了吗?”
“知道的知道我是你儿子,不知道的以为我是商业间谍呢。”周云礼哭笑不得地打开车门。
“等会儿。”周钧儒缓和了语气,“过两天身子好利索了,赶紧回家看看。有空多给你妈打两个电话,她这阵子睡觉不踏实,总做噩梦。”
母子连心,周云礼明白了。
“还有,”周钧儒又挤出来一句:“我听说你在辽城买了一块地?干什麽用的?”
“呃……”
“盖陵园是吧?”周钧儒这商业脾气上来了,张嘴就骂:“三千万买块坟场,你他妈有钱烧的!”
周云礼一点儿不怵,振振有词地回答:“我找人看过了,那地方风水好,干别的不成,盖墓地绝对大赚。行了,我坐车坐累了,您回去慢点开,到家说一声。”
说完,他也不理周钧儒摇下车窗追着骂他败家,进了院子。
周钧儒骂几句就骂不动了。
遗嘱虽然作废了,但里面的内容已经公布,他试探着问过他为什麽要立这个遗嘱,周云礼避而不谈,他就知道孩子长大了,有心事了。
同时也知道自己儿子为什麽理直气壮不继承家産。
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名下财産居然快赶上自己的一半了!学金融搞投资的挣钱真跟玩儿一样。
还有那个在病房赖了半个月的宴总……他眉头一皱,觉出点危险:他未免太上心,他跟我儿子什麽关系?!
天色已经擦黑,周云礼走进别墅小院,一边开门一边翻手机通讯录,找自己常用的那位家政阿姨,想着这屋子二十多天没人打扫了,不知道脏成什麽样子,约她明天过来打扫一下,结果开灯一看,屋里居然一尘不染,桌明几净的。
谁来过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靖海,因为在他的遗嘱里孙靖海非常特殊,可是转念一想,不对:他没有这里的密码。
爸?更不可能了,孙靖海知道密码周钧儒都不可能知道。
他反手关上门,拉开鞋柜取了双拖鞋,忽然看见鞋柜底层放着一双皮鞋。
不是他的。
对了,宴百川有这里的密码。
他擡头往二楼一看,果然看见宴百川站在栏杆处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嗯……”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说点什麽,但有点拿不准宴百川的态度。
被推去检查後再出来这几天他都没见到宴百川,只能偶尔看见他露个面,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他不知道宴百川是忙着把提取器和销号功能进一步完善,加上联系人给他打扫房间,以供他回来能有地方落脚,只当宴百川还没原谅自己。
可他又生怕一眨眼人又走了,于是在无话可说中迅速挑了一句他觉得说出来准没错的问候语:“你来了。”
“嗯。”
宴百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周云礼把笔画都拆开了,愣是没咂摸出来一点对方的心情。
俩人僵立半晌,宴百川开口了:“你打算站在门口跟我陈旧情麽?”
周云礼尴尬的低下头,一边换鞋一边琢磨着宴百川现在的想法。
他觉得宴百川应该是该生气的——起码按照自己被他捶晕之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
但他现在态度如此春风细雨,他不知道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还是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宴百川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碗,一看就不是阳间産物,另一只手手指间捏着一张符,一甩手点燃了,揉吧揉吧放进碗里递给他,“喝了。”
周云礼接的犹犹豫豫的。
“放心,不是孟婆汤。”
周云礼更不敢喝了。
宴百川被他这疑神疑鬼的样子逗笑了,“灌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麽?怎麽,一计不成,跟我装起可怜来了?还指望我喂你麽?”
“没有,我……”宴百川把这事儿挑明了说,他心里芥蒂反倒轻了不少,探手接过来碗,话也说得出口了:“我只是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是偷了你的,你这麽好的人要是都不能再投胎了,那该多遗憾?”
“人就是不能奢求太多,手就这麽大,拿起一个就得放下另一个。我几辈子的运气都用在遇见你了,双手尚且捧不住,还要阳寿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