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形一顿,准备迈出门口的腿倏地停在了半空中,他收回脚,随手将那顶棒球帽又戴了回去,瞥了一眼前方熟悉又陌生的庭院,眼底情绪冷森森的。
他缓慢转身看向沈常桉,混浊的眸光透过帽檐穿透而来,眼中那一瞬的惊喜与洋洋得意都显露了出来,下一秒,又深藏了下去。
男人嘴角弯着笑了笑,锐利的眼珠子不断转动着,看向沈常桉的目光很慈善,仿佛刚刚那个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恶劣粗鲁的人消失不见般。
“常桉,你想通了吗?”
男人的声音颤抖着,有些哽咽。
“我就知道你是认我的。”
说着这句话,他的心情有些激动,小眼睛里隐隐闪着泪花,手背青筋暴起,握成的拳头颤了颤,他脸上笑得很开心,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着,就像是多年夙愿今朝终了的感觉。
这幅感人心脾的画面不知道能在那些认亲节目里赚取观衆多少眼泪。
只是在程奕看来,生动的表情太过夸张,这笑容就又显得有些虚僞起来。
“呵…”沈常桉轻声嗤笑一声,对于他的这种痴心妄想不予置评。
他眸光漠然地看着男人,厌恶至极的情绪很直白地挂在那张精致的脸上。
“钱,我可以给。”沈常桉移开目光淡声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果然,他就知道这趟是来对了。
男人狭小的眼睛努力瞪大,他眼中闪着亮光很是惊喜,忍不住地往前走了两步,在两人身前止住脚步,要不是程奕还在,估计他就要冲上来抓住沈常桉了。
他急忙询问:“什麽条件?你说啊,快说!”
沈常桉转身看向灵堂,烛台不远处,外婆的照片就在桌子的正中央,黑白的照片是几年前拍的了,外婆眼眸平静地望着前方,眸子带光,被摄影师修过,连眼角的细纹都要少很多。
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上稍显尊重,眼神却肆意打量着,促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
半晌,沈常桉回头眸光冷厉地看向他,声音微哑却分毫不让地开口。
“跪下认错吧…”
“以一个罪犯的身份。”他淡声道。
程奕眸光一暗,瞳孔倏地紧缩着,被这句话的信息量给砸晕了脑子。
沈常桉没有转头看他,冰冷目光死死地盯着明显呆愣住的男人。
男人咧了咧嘴角,试图扬起温和老实笑容,却不想身体发虚一时间僵冷得厉害,像是寒冬将他包裹,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表情要笑不笑的很是难看。
急促的心跳宛如在耳边响起,他眼神惊恐,声音颤抖,话语磕绊结结巴巴的,“常桉……你在说什麽啊,我……我,我是你爸啊,怎麽会是……”
他话头猛地顿住。
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慢慢回笼,那抹血色中女人苍白无力的脸浮现在他眼前。
沈家城忍不住瞪大眼睛,脑子仿佛被什麽东西啃食般,头疼得厉害,他忍不住用力地敲了敲头,缕缕血丝从眼角向瞳孔附近蔓延着,目眦欲裂。
他受惊吓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沈常桉眼中愉悦嘴角带笑,他淡然地摇头,言语轻松地笑着说道:
“我爸早就死了,在我八岁那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