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珀没吭声,要是田艾丽知道当初她藏黑提的事是简墨准的助理方谌揭露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对他大加赞誉。
“不过文蕊这回可真是自作自受,那架黑提虽然不是声世藏品里最贵的,但因为是限量版,也要几十万。公司不会公开起诉她,但弄坏了东西肯定要赔。范芯说已经让她签了欠款协议,用的是她爸妈的房子做抵押,七年内分期还款,到时如果还不出来,声世就有权卖掉房子取部分钱款抵债。”
对于文蕊,田艾丽丝毫不同情,“听说她爸妈来公司签字时气的用鞋子抽她,真是活该!你怎麽不说话,该不会还在同情她吧?”
晨珀并不同情文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羡慕丶妒忌丶厌恶……这些情绪正常人都会有,人心这麽复杂,有谁能保证自己人见人爱。
只是很多人并不会将这些情绪在现实里放大到这种地步,砸碎黑提,将她关在电梯里,这些种种早已过了界限。
“我的同情心没有这麽泛滥。”她只是不喜欢在背後议论别人。
“能别一本正经吗?你这张脸比我表妹都嫩,我看着膈应!”
“别看。”晨珀丢给她两个字。
“更加膈应了!”田艾丽捶胸。
“……”
尽管衆人都见过单泽修,但他出现的时候,大家还是颇为激动的鼓起掌来。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岁月却待他格外宽容,除了眼尾浅淡的纹路,时光几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不爱笑,现身後没有介绍与交流,而是直入主题。
他是指挥家,同时精通钢琴和小提琴,会作曲编曲,年轻时主攻古典乐,二十二岁时以独特的理念演绎了一场华丽的古典乐盛宴,可谓一战成名。
三十多岁半隐退後,他偶尔现身,也会涉猎电子器乐。
他的成功之路是别人无法复制的,三个小时的学术课也不可能传达足够多的信息,所以他将重点放在参赛诀窍丶跨越自身瓶颈以及如何平衡梦想与工作这几个方面。
每个学器乐的人都会有瓶颈,这种瓶颈不是一时的,而是当学习演奏到了某个阶段,发现再也无法更上一层楼。
每个人的天赋都不同,器乐这东西最讲究天赋。有人天生为器乐而生,十多岁就能扬名国际;有人到了二十多岁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克服高一级别的技巧;也有人明明拥有技巧却屡战屡败。
学器乐的人那麽多,真正的能名扬四海的却寥寥无几,就如同金字塔,越往上,基座越小。而此刻坐在音乐厅里的衆人,不能说处于金字塔底部,但大部分都仍处于二丶三层的位置。想要越级往上,并非时间的问题,太多人,终身困于此。
到最後,当激情与梦想被现实磨灭干净,器乐便成了一个只能挣钱养活自己的工具。
所以,相比技巧,心态和情感更加重要。
声世器乐大赛,不过小试牛刀。
每年,国内国外,各类比赛多不胜数,但真正权威的赛事却仅有几个。小赛事的冠军好拿,大的国际比赛,可能连复赛都进不了。每个人的精力有限,终点决定目标,想要攀上多高的山峰,取决于自己的割舍和付出。
“并非说你学了乐器,就是钢琴家小提琴家大提琴家。我知道你们每个人的目标都不一样,所以在比赛里保持清醒的头脑非常重要。得失心要有,但别太重。不同的评审裁判,打分标准也不一样。可能你满怀希望和信心的冲着冠军而去,结果却溃不成军;也有可能你完全没有把握,却得到一致的好评。”
说到这里,单泽修在从音乐厅的小舞台上走下,在一旁抽了把椅子,坐到衆人面前,“我有一个朋友,他会拉小提琴,但从来没参加过考级和比赛。我认识他多年,他也从没在我面前拉过。可能因为他某个家人的评价,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拉的不好,加上也不靠这个生活,所以权当爱好。我曾以为他是真的拉得不好,直到数年前,他偶然情况下参加了欧洲一个小提琴大赛并得到当年的冠军——我才知道原来他拉的有多好。
那个比赛非常权威,是国际上最重要的小提琴比赛之一,只要他愿意,他以後的成就不会亚于我。我以为乐界又会多一个年轻具有才华的小提琴家,可那次之後,他再也没拉过琴。甚至连他的小提琴,都被他封藏起来。他说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赛,为的只是向某个人证明一些事——一些他可以做到,但却不愿意再做的事。
我无法理解,也觉得可惜,但我不会对他的决定多加干涉,因为他的梦想不在这里,他在这方面的目标也仅仅只到这里。你们也一样,目标决定终点,技巧很重要,心态和情感更加重要。你是真正爱你手里的器乐,还是爱它给你带去的名利,考虑清楚自己想要的,再规划人生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晨珀总觉得单泽修在讲述这一段事,视线总若有似无的从她身上划过。
最後自由发问时间段过後,衆人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各自离开了音乐厅。晨珀准备走的时候,单泽修却径自朝她走来,压低声音道,“你留一下。”
这时,她才知道刚才并非是自己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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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单泽修去了顶楼的休息室,近一百平米的私人休息室装修低调奢华,占了楼层东南面的一个角,顶部高挑,两侧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
他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了一盒光盘,递到她面前:“挺久的比赛了,所以网上很难找到视频,这是当年的比赛录影,你回去好好看一下。”
晨珀接过光盘,有点懵,“单教授,这个?”
单泽修看她一眼,没有回答,走去沙发前,给自己点了根烟,长指夹着香烟在沙发上坐下,这才朝她道,“不用叫单教授,叫我Simon吧。”
“……”如果有镜子,晨珀觉得这时自己一定是“黑人问号脸”……
他却不在意她的反应,径自缓缓道,“其实我原本没有答应来这个比赛当评审。”
晨珀点头,的确,这样小的比赛,根本请不动他这样的大人物。
“所以你该谢谢简。”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他动作优雅的弹了弹烟灰,“对,我说的是简墨准,刚才那个故事的主人翁也是他。”
“什麽?”听到最後一句话,她完全被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