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头丧气地坐下,问顾知灼道:“为什麽?”语调无力而又低落。
顾知灼掀了掀眼皮,望向正堂槐树下那抹若隐若现的衣裙。季南珂果然没有走远,哪怕是妾,谢璟也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不过是与以前一样在欲擒故纵。
顾知灼奚落道:“皇上是不是说,天命福女只是市井传言,不知是真是假。若她真有天命福佑,日後还可扶正。若不是,总不能让一个孤女占了您正妻的位置。”她抚掌,“皇上对您真是一番良苦用心。”
谢璟点头。父皇确实是这麽说的。当时他据以力争,明明父皇的这个决定对他是最好的,他为了和珂儿的约定还是争了,甚至差点惹怒了圣颜。
她为什麽就不愿意为了自己委屈一下。
就算他不能娶她为正妃,他也一定会娶一个脾性温良的大家闺秀,不让她受委屈。
只要日後他能登顶为帝,再把珂儿立为皇後也就是了,就和他的母後一样。可是,珂儿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顾大姑娘,若是你我不曾退亲,你也是能容得下珂儿的吧……”
“滚。”
顾知灼丢给了他一个字,端茶送客。
谢璟垂头丧气地从里头出来,蓦地看到了槐树下的季南珂。
迟疑,哀伤,纠结,无助,各种情绪宛若一张织网在她的脸上浮现,看得谢璟心疼不已。
季南珂终于还是走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停留。
她越走越快。
她对谢璟的一片真心,被这一道为妾的圣旨撕得粉碎。
前几天,她才说自己要站在万人之上,转眼间就成了一个卑贱的侍妾。
皇家可以轻而易举地左右她命运,这一巴掌,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季姑娘,你身魂不一。”
顾知灼的声音就像魔咒在她耳畔低吟。
季南珂脚步一拐,去了季氏如今住的院子。
院子并没有人看守,只是和当初锦绣繁华,金玉满堂的正院相比,这个小小的院子憋闷而窄小,院子里头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在打扫,见她进来,也没有停下动作,仿佛根本看不到她。
“姑母。”
一身青色布衣的季氏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手中拿着一个绣绷。
“珂儿,你来了。”
自从她被关到这里以後,季南珂没有来过,但是时不时地会让人来送些东西。
季氏心知,季南珂如今自己也不好过,居于别人的屋檐下,谨小慎微。
季南珂心疼能看着她。
区区一个多月,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鬓角涂了些许白霜,整个人陡然苍老了不少。
季氏生得格外美貌,艳若桃李,妖娆多姿。但如今,这份美艳被生生地折了一大半。她也就二十来岁,在女子一生容色最盛的时期,她像陡然老了十岁,脸颊垮了下来,最为明媚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变得死气沉沉。
“姑母,我让人带东西给你的,是被下人克扣了吗?”
季氏摇摇头,拈动着绣花针:“我都收到了,珂儿,以後你留着自己用吧,如今,我为你准备好的嫁妆怕是也没了,你若是嫁进宫中,怕是日子会不好过。”
她的手上是一件少儿的衣裳,季氏正在袖子上绣着团花纹。这亮眼的天青色应该是给顾琰表弟绣的。
“姑母。”季南珂微微敛目,啓唇道,“顾知灼把七叔父抓来京城了。”
这话一出,季氏手中的绣花针扎进指尖,渗出了一滴小小的血珠,在衣袖上晕开了一朵花。
“姑母,您和表弟他……”
季南珂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季氏的秘密。
顾琰表弟不姓顾,而是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