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当下就决定,去买榆钱饼,让人送去女观。
他记得那也是个五月。
他带她一同去看杂耍,在路过一个小摊的时候,看到了刚出炉的榆钱饼。她说她没吃过榆钱饼,他也没有吃过,他就去买了,只剩下最後一块,他们俩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当初的榆钱饼还是滚烫的,就如他现在的心口一样火热。
他很快就到了记忆中的那条大街,一眼看到那初那个小摊。
小摊上是热腾腾的丶刚出炉的榆钱饼,今天比上次多,整整有十个。
“给我拿十个。”
“我要十个。”
一个声音与他同时响起,谢璟皱起眉,循声去看。他刚想说,自己给她银子,叫她让给他,结果就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镇国公府夫人季氏,珂儿的亲姑母。
“夫人?”
谢璟略有些惊讶。
堂堂国公夫人怎麽亲自到这里来了,还是来买这种杂食。
“三丶三少爷!”
季氏的脸上同样惊讶,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可不可以请三少爷把这些榆钱饼让给我。”
谢璟没说话。
季氏是珂儿的长辈,对珂儿一直又很好。
珂儿告诉过他,在她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兄长死在了一场大火中,她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是季氏收留了她,就连出嫁也带着她。珂儿常唏嘘,要不是季氏,她兴许只能在族里的善堂靠着族中的施舍过活。
照理说,季氏都开了口,自己不该回绝的,可是,这榆钱饼又是珂儿念念着想吃的。
他正要拒绝,季氏温婉道:“三少爷,珂儿在女观过得艰苦,好不容易有心心念念的吃食,妾身就想买些过去给她,让她高兴高兴。”
谢璟眉心一动,脱口而出道:“夫人是买给珂儿的?”
“对。”
“你刚刚说,珂儿过得艰难?”谢璟满脸急切地说道,“珂儿写了信给我,她说她一切安好的!”
季氏默默垂首,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
她穿得一身素净,单薄的娇躯更显柔弱无骨。
谢璟这时才注意到,她整个人着实憔悴的很,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哀愁,挥之不去。
难道是,珂儿出事了?!谢璟更急了,忙不叠道:“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珂儿明明在信里说,女观的日子很是悠闲,景色又佳,她每日都会去後山走走,赏赏景,写写画画,一天就过去了。
难道不是这样!?
那些女冠还敢蹉跎珂儿不成?!
季氏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匆忙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谢璟又慌又怕,催促道:“夫人,您快告诉我!”
季氏叹了口气,一狠心说道:“怎麽可能会安好呢!挑水砍柴,洗衣做饭,各种杂活都要她干,这倒也罢了。那些女冠个个性子古怪,非说珂儿不规不矩,以色媚人,罚她抄经,一日只给一食。”
“珂儿在里头度日如年!”
“我把珂儿从小当作女儿般养着,锦衣玉食,什麽时候让她受过这样的苦!”
“她怕您担心,报喜不报忧……”
季氏说着说着,泪眼朦胧,泪水顺着完美的脸部曲线缓缓流下。
谢璟紧紧地攥住拳头,怒火几乎要把他吞没了。
季氏哀哀道:“本来连妾身都不能去看她的。可是珂儿病了,烧得厉害,观主怕出事,才允许妾身进去瞧一眼。珂儿她……”
她的唇角绷得紧紧的,美目似是含着千言万语。
哪怕她没有反复地说季南珂在女观里过得有多清苦,谢璟依旧觉得整颗心像是被剖开了一样,生生地痛。
他摸着怀里季南珂写给自己的信,珂儿哪里是想要吃榆钱饼,是因为她在病中,无依无靠,想到了和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光。
从前他一直觉得珂儿待他忽冷忽热,但其实,珂儿并非无情,就连和他一起儿吃过榆钱饼都能记到现在。
可是他呢,他连把珂儿救出来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