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晋王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他太了解皇帝了,以皇上的脾气,自己现在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他低头道:“是臣的错,臣心急了,求皇上恕罪。”
皇帝冷漠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
晋王弯腰退了出去,御书房的门在背後关上,他低垂的脸上便没有了任何惶恐。
晋王正要下去,突然又猛地收回了脚,他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仔细地看了看踏跺。
汉白玉的台阶上干干净净,没有水,更没有油,他又试了试自己的脚底,不滑。
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摔了吧?
想是这麽想,为了谨慎,他还是走到了边上,扶着雕栏,小心翼翼地迈下步子。
背後有人高喊了一声“王爷小心”,已经晚了。
他的左脚刚踩下,一块石板忽然就翘了起来,他脚下一崴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王爷。”
内侍赶忙过来扶起了他:“您没事吧。”
内侍心里惶惶的,他早上便发现这块石板翘起来了,他也已经禀了直殿监,等着来修缮。本来是想石板靠近雕栏,不会有人走。毕竟,谁来御书房也不会偷偷摸摸地往最边边蹭着走啊。
晋王从御书房里出来後,就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在墨迹什麽,中间这麽大一块地,他偏不走!
内侍想叫住已经来不及了。
他欲哭无泪,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小的扶您去候见处坐坐吧?”
台阶也只有六阶这麽高,滚下来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晋王整个人都傻了,借了一把力站起来後,仿佛完全没听到内侍在说什麽,一拐一拐地往外走去。
全说中了!
她真得能掐会算?
“从此功名利禄一场空,血脉断绝就在眼前。”晋王无声地呢喃着,几乎逃似得出了宫城。
直到走出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晋王蓦地停下了脚步,默默回首。
晋郡王府从前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宗室,是他拼了大半生,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他能把当年那位除了野心,平平无奇的二皇子捧上龙椅,就不怕皇帝他卸磨杀驴!
晋王的眼神沉淀了下去,上了马车。
他没有回府,而是又去了城外。这一晚上他都没有回京城,待到黎明初绽,他让人给皇帝送去了一个匣子,内侍们查验过後,把盒子放在御案上,皇帝一下朝就看到了。
皇帝在朝上没有见到晋王,本来还迟疑着自己是不是话太重了。
见晋王专程送了东西给他,心里的怨气也减了七七八八,说到底,当年满朝文臣的眼里都只有废太子,唯有晋王和永诚看到了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向自己。
这麽一想,最後的那一丝怨气也消失了。
“晋王送了什麽来给朕?”
“新进贡的几块印石,朕瞧着不错,拿去给晋……”
声音戛然而止。
皇帝死死地盯着匣子,半块墨锭静静地躺在匣子里。
墨的前端很圆滑,一看便知,这是自然用剩下的。
墨是上好的徽墨,正面还留有“二十一年”几个金字,和一行小字:拜敬父皇,万寿。
他竟然还留着!
“他……”皇帝呢喃自语,“他特意留着,来威胁朕的。”
李得顺正在旁边,不由地瞥到了一眼,赫然记得这墨锭是皇帝太元二十一年敬给先帝的寿礼。
“皇上?皇上!”
在李得顺最後的叫唤声中,皇帝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皇帝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