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黯的车厢里,吴优愣了下。但李执专心开车,没看清她的神情。只听到她有点淡漠的声音:“我累了。”
她语气没有波澜,像幽深的古井。李执几乎可以断定,也许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远不近丶满不在乎。父母丶出轨的前任……
“你睡会儿吧……”
吴优没有推辞,叮嘱他开车觉得闷的话,可以放会儿广播。就把座椅调低了点丶闭上眼睛。
她是在後半程的时候醒过来的。有零星的声音敲在车窗玻璃上,是夏天的骤雨。
车厢里单曲循环的是《电台情歌》,莫文蔚的声音来来回回诉说着,“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桥,到对方心底瞧一瞧……”
中间她感受到李执的右手在膝盖旁边虚空地掠过,是在调高空调温度丶试出风方向。但吴优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最後在她家楼下道别的时候,李执坐在车里摆了摆手,吴优说“多谢了。”他说:“回去早点休息。”
吴优想补点什麽,犹豫了下丶又觉得挺多馀的,扭头上了楼。
当她进门丶冲好澡,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的时候,微信叮咚响了好几声。
琢子在对面返图玉兰饼:“谢谢优姐,去参加前任婚礼,还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吴优回复她一个可爱的猫咪表情,退出对话框。
点开和李执的对话,孤零零地只有一条转账信息。既没有点收款,也没有客套一句“到家了”。
李执不是话多的人,特别是跟她。
在下个周一上班的时候,吴优变得神采奕奕,上司陆峰周日晚上跟她私下打了个电话。
兔姐不知道内情,打趣她:“哟,别人是看前任结婚垂头丧气,你怎麽容光焕发好像自己结婚了。”
吴优小群悄咪咪说:“下午茶跟你们讲。”
原来是服饰时尚部负责人确定要调走了,内部已经在走交接流程。零售事业群老总拍板,这次部门负责人从内部调选,两个月时间,策略老大和运营老大二选一。
昨晚陆峰第一时间已经跟吴优通信儿了,这两个月时间,他肯定要在老总面前好好表现。会有很多额外工作,而吴优作为策略组的骨干,现在必然是跟他一根绳上的蚂蚱。
兔姐点了她一下:“你这是在站队……”
“我知道。”
“可你不是挺讨厌陆峰的麽?”琢子清楚地记得,优姐可是经常吐槽陆峰,一张老脸,还天天招蜂引蝶,建议改名“陆蜂”。
“不把他送走,我怎麽能升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职场哪有什麽爱恨情仇丶不过是锱铢必较。
哪有什麽嫡系,不过是利益联合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斗一斗。
“斗什麽,你这次回去,陈公子不是也追着去了麽?”
兔姐笑她看不清,职场的大饼不一定能兑现,姐妹最好双管齐下。别为了狗领导的内斗,耽误了一段好姻缘!
吴优不以为意,陈宴就是那爱玩的混不吝儿,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了,最近总缠着她。有时候烦了,她干脆不回复他消息。
任何事物都有时机,也有因果。不下饵料,怎麽钓鱼?
她当然知道大饼不一定兑现,但她有其他选择麽?
吴优把上次整理的品牌升级框架发给了沈南雨,告诉他,她跟李执有过简单的交流。
後面几天,当沈南雨和李执讨论的时候,他们决定请吴优过来公司详谈。把框架深化成一整个策略,後续长期合作付费咨询。
李执给吴优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兴趣策略合作的时候,吴优正跟陆峰在北京出差。
她最近忙疯了,客套地回复:“谢谢擡爱哦,但是我真的太忙了,怕不能胜任。”
李执笑了笑,没有继续强求。
吴优是现实的,在A司再升一个职级,会是整个职业生涯的一个良好背书,此刻她只能allin。虽然帮李执他们做策略,也是挺有意思的事,但他们毕竟是新创品牌。
隔了几分钟,李执给她转了一笔钱,算是这份框架的付费,即使是她凭兴趣随手做的。
8888,吴优想,李执做甲方一定挺痛快好说话的,还祝她发财呢!
但是她也没有收,都是朋友,只是顺便的事而已。
後来有几个周末,兔姐和琢子来了沈南雨的酒吧喝酒,吴优却没来。
李执也挺忙的,有时只是过来看一眼,又走了……
一直到夏末,李执都没有再见到过吴优。
李执想也对,她有那麽多适龄大好青年要见的,何况她工作也很忙了。
不管台风过境,或是霁雨初晴,魔都总是繁荣,人也总是来往变迁。被狂风打折的法桐枝叶散布在地上,又被快速地清理掉。一切都是那麽地有条不紊,没有什麽停滞不前。
某个周六,李执好像随口地问了妹妹一句:“为什麽最近都没见过吴优?”
沈南风在吧台里擡起头,看了一眼李执,突然想起了少年的他。一样的内敛,也一样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