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优从随身的托特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挑眉轻语:“陈经理,出去谈会儿工作吧?”
外形的魅力最浅显,随着阅历增长,谈吐中游刃有馀的底气才泛着弧光。吴优最懂拿腔作调,带着笑眯眯的表情,那样客气实则傲气地睥睨着别人。
方才腹诽的亲戚纷纷侧目,看刚刚还疲态难掩的人像气球一样吹鼓丶向上,满涨士气。
黎昕短暂地晃了晃神,在吴优伸进包包翻找的时刻。期待闪过,她以为女儿可能会携带一份礼物。只是转瞬,如一根火柴燃烧的几秒钟。
“悠悠先不聊公事,吃饭吧”黎昕讪讪地说。
吴优不作反应,注视着陈宴,他岿然如山,顶着一桌的目光淡然:“我定了阿姨爱吃的黑森林慕斯蛋糕,你待会儿也尝尝。”
“我不饿。”
吴优极擅长让人下不来台,她不高兴,绝不看场面情形。
“悠悠和陈宴在一个城市,现在还一起工作,真是太相配了。青梅竹马的缘分多难得,黎老师和宋老师早点定下来好日子才对。”
旁观者只从座位次序观察,知道黎昕和宋菁关系好,还以为两个小辈早成了一对。
触到了吴优的逆鳞:女孩子的怒气,总易被认为是娇憨,仿佛任何两个人往男女关系上误会,争吵就变成了打情骂俏。
“我哪配得上陈宴啊,听说伯父最近又高升了,怎麽好久没见他回W市啊”
她带着嫣然的笑意,唇角残忍地扬起。
萧薇的工作是陈宴父亲上一年帮忙打过招呼的,算相关的同个系统。但这半年来有些传闻在圈子里渐渐翻涌,已经成了茶馀饭後的谈资。陈父在外面的私生子很是闹腾丶家宅不宁。
这犯了官场的忌讳,背後有人评价:“还好正宫稳得住,不吵不闹,不然早被组织记过了。”
陈宴及宋菁的脸色刷地变了,母子当然是恨陈父的,但早已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借他的势,扬自己的威,不习惯再回归凡俗的生活。
表面风光被吴优戳破,她并无半点内疚。在吴优看来,往日用了爹的名头,现在就得担着八卦的揣度。
吴优和陈宴从来不是一路人,她见证了他自童年就为家庭而痛苦,曾经以为彼此拥有一样的悲伤。
直到陈宴一边怨念父亲的无情,一边又享受着他的便利而留学丶回国工作。
吴优不会过这样的生活,她当然可以据理力争,要求和吴率相同的待遇。但转身海阔天空明显更加酷。
从小她都在积累资本,给了长大的自己选择的空间。
谁说打人不打脸,吴优此刻只觉得好爽。什麽翩翩贵公子,背地里都是乌糟玩意。
陈宴兀然被揭了短,吴优的毒嘴果然堪比匕首,一句话直插要害。
父亲凭着外调的说法,已经半年没回家了,逼着他和母亲接受那个外面的“弟弟”。屈辱却又毫无办法,让他时常觉得人生无趣。
想发疯的人凑到了一起,核弹的开关即将被按下。
“悠悠你呢听说刚晋升管理层,你的‘朋友’应该很为你高兴吧?”
停顿片刻,陈宴提示:“那个和你同吃同睡的‘朋友’。”
他在激她:陈宴看过最近的财经报道,吴优来找他必定是跟李执那边闹翻了。
也在气她:吴优说过让陈宴帮忙守住‘假婚’的秘密,大庭广衆之下,他笃定悠悠会收敛气势。
“你说的是我老公吧,哦不,拜你所赐,马上要变成前夫了。”
李执第一次在吴优的亲情网里闪亮登场,以意料不到的方式。
……谁都知道老吴家的女儿待嫁闺中,整桌的人面面相觑。直到“啪嗒”一声,黎昕的筷子掉在了水晶台面上。
“你在胡说什麽”颤抖的声音响起。
“妈妈,我回来得太仓促,没来得及通知他。不过没关系,我们马上也要离婚了。”
“悠悠,闹够了麽?”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也开了一个腔。太过离谱的现实,简直是天方夜谭。
吴优把红色的证件放在桌面上,如假包换。本是她去李执家拿行李时带走的,权当分手纪念。
从来只听说过喜帖是“红色炸弹”,想不到结婚证也能成为名副其实的炸弹。
悠悠的世界像一座荒芜的花园,不如就此将围墙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