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重工业城市里,遇到开BBA的有钱人并不奇怪,但这麽招摇的还是罕见。
更为罕见的是,有穿戴整齐的人在人群里高喊了声:“小梁总。”
多罕见还沾染了资本主义恶臭和狗腿气息的称呼啊。
空气好像瞬间安静了几个度,大家都纳闷地看了过去。
“小梁总”并没有出现在大家眼前。
但这位穿着貂皮,脖子上还挂着金链子的男人并没有放弃,身子往人堆里一闪,勾出一个背着书包丶身材高挑清癯的男生。
“小梁总,今天早上怎麽自己来上学了?”
“以後就由我接送你,你让梁总放心,我绝对使命必达,让你安安心心上学,考上清华。”
被叫小梁总的男生不发一言地扣上自己的羽绒服帽子,宽大的帽檐将脸部遮挡了大半。
他大步走向车子,穿着貂皮的男人就跟在他身後,也快速地上了车。
学校门口的交通并不好,帕梅拉也打了几把轮才开走。
宋宜年和乔梦瑶面面相觑。
“我靠,是梁颂啊?!”乔梦瑶压低了声音,“知道他家有钱,也没想到这麽有钱啊。”
宋宜年:“我爸到了,我先走了。”
“嗯嗯,记得晚上给我发作业!”
“好。”
宋宜年走到宋广平身边。
宋广平在厂里上白班的时候,都会亲自来接宋宜年放学。
天黑,又冷,即便学校离家不太远,他也是不放心。
宋广平也有车,只不过是三轮的。
塑料的棚子,铁做着架子,怕宋宜年冷,里面提前烧上了煤炉,狭窄的空气里暖滋滋的。
宋宜年放下书包,伸手在铁皮的炉筒上烤火。
宋广平问:“今天是真冷,开学怎麽样?”
宋宜年说:“挺好的。”
“赶紧回家吧,你妈还等着你呢。”
“今天你妈又给你订了一学期的牛奶,你看看你妈对你多好……”
宋广平一边絮叨一边发动了车子。
到了家门口,宋宜年朝邻居那户看了眼。
宋广平便解释道:“老刘太太还没回来呢,听说闺女生病了,一边照顾闺女还得照顾外孙子。”
小城市里大家联系都很紧密,但对门的刘奶奶是十几年前搬过来的外地人,大家彼此熟悉,但不多。
宋宜年“哦”了一声,进门,又和李清华说了会儿话,便回房间把没做完的作业写完了。
然後用手机把作业拍下发给乔梦瑶,自己听了会儿TED听力。
忽而又想到今天语文课上,老师讲的那个诗句。
她一骨碌爬起来,按开电脑,将这八个字打进搜索框。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原来这是太平公主给上官婉儿写的墓志铭。
这麽好的句子,怎麽能是墓志铭呢?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高烧般袭来,此时又像被兜头泼了冷水。
宋宜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紧抿着嘴唇关掉电脑,再一骨碌爬回床上,慢慢地昏昏睡去。
这一夜,她睡得不太踏实,梦里是那本坏掉的化学书,写在黑板上的诗句,还有少年如高山远雪般淡漠丶不带一丝情绪的眸子。
梦里恍惚有一场漫天的大雾,少年隐身在茫然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