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底被眼前这出戏震惊了,她不得不承认,她误以为自己可以操控全局的想法很天真,很可笑,因为成人世界永远比她想象的更无耻。
你们不是他的父母吗,难道不清楚他做了什麽事吗?他不用在牢里待一辈子已经够好了,你们还想他只要几年後就出来,太贪心了吧。
谢冰仪的背开始僵直,她感到浑身疼痛,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仓促,嘴无意识地发出声音。
“我不要。”
谢冰仪说。
“我不要,那是他应得的。”
颜县长脸上和善的笑僵住了。
谢冰仪说完後,感觉无法呼吸的症状稍有缓和。
“行了。”谢天荣略有不耐,他不喜欢谢冰仪那副颇有主见的样子,孰轻孰重都看不明白,他本来以为这个女儿会聪明一点。
颜夫人心中对谢冰仪早有怨气,她再也按耐不住,直言道:“你告诉我,建润怎麽得罪你了,起初就是你找人霸凌他,他只是反抗而已,说到底,是你把他害进去的,你应得什麽你?!”
“谢老弟,你真该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女儿。我从来没有见过这麽狠毒的姑娘。”
谢天荣不做声,他看着谢冰仪,他不了解谢冰仪,不知道她喜欢什麽,讨厌什麽,但却很清楚的知道,她是那种害怕被别人否定的人。
所以她总是那麽在乎体面,她总是希望自己被所有人喜欢,看好。
说来也好笑,这份了解与血缘无关,只是基于他自己的人生经验,仿佛剖析的是一个陌生人。
他很想要锦绣山的企划书,所以,就让这头母老虎咬她一咬好了。
“哎哟,颜大姐,何必动那麽大的火气呢,不要欺负小孩嘛。”此时开腔的竟是叶振义,他笑眯眯地撑着下巴,一副儒派书生的无害模样。“你看看,你吓到人家了。”
“颜兄,我看你还是先带夫人去冷静一下,我来和她说吧。”谢天荣待门关上後,冷冷对谢冰仪道:“你怎麽回事,不要找麻烦。”
谢冰仪此时眼眶已经红透了,她颤抖着说:“我不会原谅他们。”
谢天荣摇了摇头:“你原不原谅不重要,我要你把口供录了。”
谢冰仪:“用来给他做减刑材料?不可能。”
谢天荣猛地一拍桌子:“这是你给我的回报!你以为那些社会底层人的女儿能像你一样锦衣玉食,对父母耍脾气吗?!你以为一般人有游轮坐吗?!你惹出这一摊子麻烦,就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耍小孩子脾气!”
谢冰仪:“不是我非要做你的女儿,是你非要做我的爸,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要投胎做你的小孩。”
谢天荣头一次被谢冰仪忤逆,怒极反笑:“好,好,我不记得我有养育你这麽不知感恩的小孩,我这些年的良苦用心,我为你铺垫的一切,全都白干了,到头来你为爸爸做那麽一点无关紧要的牺牲都不愿意!”
谢天荣竟擡手要打,叶振义此时又凉凉道:“够了,不要对小孩动手。我看她已经累的不行了,让她回去休息吧。”
谢冰仪不知道自己怎麽回的房间,她浑身痛得不行,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有点忘记刚才发生了什麽,连自己为什麽在游轮上都不大记得了。总之赶快上床,在冰凉的被褥里窝起来,躲起来。
明天就会好起来的,谢冰仪捏住发冷的手臂,等到明天就好了,身体就不会再痛了。
第二天,谢冰仪睁开眼睛,谢天荣已经乘坐快艇离开了。游轮上唯一一个可以庇护她的监护人不见了,连同服务生,厨师长,全都下了游轮,冲到柜台,电话线也剪短了。
一觉醒来,她面前的只有颜氏夫妇,和用来监督公证材料的警员。
原来如此,原来她选了不,他就把选择全都夺走了。
谢冰仪麻木地写着字,她脑中忽然浮现出江明曜所说的,他一夜之间醒来,发现唯一的家人消失不见,眼前是一群亲热的陌生人,没有人问他的意见,他根本没得选。
在真相面前,她们不得不篡改自己的感受。
不然,这个世界就会被痛苦填满到无法进行下去。
游轮旁边还停了一艘快艇。快艇上,叶振义戴着墨镜,白衬衣大喇喇敞开,他一改书生气,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裤坐着。见谢冰仪慢慢走出来,他举起手中的威士忌,微笑着说:“你又一次做了正确的选择,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