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院里没走,他听见江恣在里面忙活了一阵,那厨房里传出叮叮咚咚的一阵响。
他转过头,院子里一朵洁白的小野花正随风轻摇。
谢自雪蹲下身。
他对野花伸出手。那只手五指修长,根根分明,青筋如青蛇般漂亮地在皮肤下蜿蜒。
不多时,一抹水光在他掌心里出现,又慢慢熄灭。
谢自雪站起身来。他手心里,小野花在法球里上下飘忽。
他转身,走向厨房,走上台阶。
江恣果然在里面忙。他拿开锅盖,锅里蒸腾而起的白色热气把他上半身都淹没了,江恣眯起眼,用长勺搅了搅锅里的米粥。
“江恣。”
谢自雪叫他。
江恣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太高兴地眯了眯眼。他没搭理他,回头又搅了搅锅里的粥,才拿开长勺,盖上锅盖,回过头:“做什么?”
谢自雪抬了抬手,让他看见自己手心里有一个法球,法球里有一朵小白花。
“拿去吧。我的法力,到了你的手里,也不会被你染上魔气,不会毁灭。”谢自雪说,“你拿去给停吟。”
江恣怔住。
片刻,他望向谢自雪。谢自雪脸上还是那样毫无波澜,看不出丝毫情绪。
“拿去吧。”
谢自雪又说了一遍。
江恣支支吾吾应了两声,走过去,接过他递过来的法球。
白色的小野花在他手里摇了摇,依然在水色的法球里开得好好的,并没有毁灭。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恍然忽然蔓延在心底,江恣怔了很久。他又抬起另一只用法力做成的假手,僵硬地捧着手中的法球。
他愣了半晌,抬起头,面前已经没有了谢自雪的身影。江恣走出门去,院子里也不见了谢自雪,他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
江恣站在门前,吹着早春的风,沉默了很久,又低头看手里的法球。
周围吹的再不是春风了,江恣仿佛又站在那天的风雪里——他从雷渊里回来那天,谢自雪第一次下了魔界来见他。
他还记得那天的谢自雪,记得他满眼失望又于心不忍的目光。生死城里一片血光,谢自雪一身白净地站在血里,格格不入。
【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时,谢自雪的声音沙哑,仿若痛彻心扉一般,向他颤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恣笑了,他笑得同样嘶哑,像是听到了个太好笑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在原地跌跌撞撞地晃悠起来,笑得声音都慢慢失声。
到最后,他才气喘吁吁地直起身。
他说:【不是你没把我拉上来吗。】
谢自雪瞳孔一缩,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江恣难得有了一丝快意,心里觉得爽快。那颗与死无异的心,突然跳动了两下。
三年前的事,仿若隔了千百年。
他望着院中草地,忽然觉得荒诞。那个谢自雪,如今居然也会帮他摘花,就这样平静无事地跟他面对面地说话。
江恣抬头,望着黑气涌动的天。
*
卫停吟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心里烦闷。
他脑子里都是江恣。
正胡思乱想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江恣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个木盘,木盘上是一碗粥和一盘菜。
今日做的是瘦肉粥。江恣把木盘端到卫停吟床头前,找来个小桌台,放在了床上。
“师兄先把粥喝了吧。”
江恣低着眼眸,蔫蔫地这样说。
卫停吟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见他神色有异,皱了皱眉:“谁欺负你了?”
江恣愣了下,抬起头:“啊?”
“你干嘛这个表情。”卫停吟边说,边端起他送来的粥,“从前每每这个样,便是受欺负了。”
江恣一时无话可说,他抽了抽嘴角,对卫停吟扯了个有点儿难看的笑。
“谁也没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