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大众文学>东京出场顺序表 > 第2章 公路(第1页)

第2章 公路(第1页)

第2章公路

如果非要谈论的话,我认识萩原千速,早在结识两位同龄人之前。

上国小的第一年我加入弓道社,不是因为喜欢。仅仅是玩得不错的朋友相邀,学校拥有方圆二十里内所有小学中唯一一座完整独立的弓道场,算本校特色,不试可惜。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招新试训的那天身边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道场是长条形,木制的澄黄地板倒影着背後走来走去的教师,社长站在最前方,从弓道八节讲到正射必中,远处的夏日蝉鸣将乏味的讲解模糊成脑内噪杂的背景音,很快有人耗尽耐心,开始小范围的谈笑,我托着脸颊,在适当的时候加入,夏季的燥热将气氛炒热,我正有意推波助澜,冷不丁头顶就被人轻轻一敲。

擡头,梳着马尾的学姐正朝我俯下身,脸部略微逆光,却能听清她声音温暖地含着笑。

适可而止,她说,专心听讲。

必须承认萩原千速有足够敏锐的观察力,那天我不是话题的开啓者,也并非笑谈的中心。但她就是有本事笃定我才是该被杀鸡儆猴的那一位。日光刺目,蝉鸣吵闹,肌肤上渗出的薄汗打湿衣衫,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意识到棋逢对手,不自觉地挂上一点笑。

“声音。”

“诶?”

“我是说,这位学姐,”回过神,我对她弯弯眼睛,“你有很美的声音。”

实话实说这不是恭维,萩原千速天生声线清透,讲话节奏得当,咬字清晰,在一衆将话说得囫囵吞枣的小学生中鹤立鸡群,若当初去学播音大概比在警察局更有前途。但这充分的理由似乎无法扭转她对我的第一印象,归在和她亲弟弟一类,属于「嘴甜会哄人开心的狡猾类型」。

而我直到三年级重新分班,正面撞上萩原研二其人才意识到这是怎样离谱的一种印象错位。诚然我天性散漫,懒怠与人争执,又会读空气。所以一贯人缘不错,但比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社交恐怖分子萩原研二还是欠了那麽一两分浑然天成,社交天才和努力家的差距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我们自动在班里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互相划分领地的两只猫咪。

萩原千速对此百思不解:“我还以为你们会合得来,”她试图找出原因,“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没有哪里出过问题,同性相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很多年後我会说直觉有时候比逻辑更可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萩原研二骨子里比表现出来冷淡得多,然後萩原就会半真半假地擡手,假意要弄乱我精心打理的发型,他说我才不想被小叶良这样说。

但擡起的手没有一次真正落下,总在半途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收回,萩原研二从不轻易踩过冒犯与打闹的界限。哪怕关系已称得上熟识,而他心知肚明我不可能为此生气。他仅仅是不这麽做,没有理由,一旁的松田每每都会以观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我们,他说以这个势头来看,他上辈子应该毁灭了银河系才会摊上我们这种幼驯染。

他的社交圈原本应该算最正常的一个。虽然从小一张被人欠了八百万的脸导致无论男女都少有人上去搭话。但性格多少还算在能勉强相处的范围里,机缘巧合下也有几个熟人,也许因为是男生而和萩原研二更亲近一些。至于我对他的印象则全部来自于萩原千速,弓道社声音好听的美人学姐每次比赛的围观者中总有个显眼的天然卷。

我们三个保持着这种互不相干过了一个学期,时间推进到下半年时班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弓道社打入了地区赛四强,我被选入当年的出赛阵容,距离地区冠军只有一步之遥,另一件则相对晦暗许多,附近的街区发生杀人事件,凶手还未落网,学校上下人心惶惶,各类流言满天乱飞,其中相对有真凭实据的一条说,有人看见松田阵平的父亲被警方传唤,扣留二十四小时以上。

像这种事总是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警方不可能向普通民衆公布办案细节,留给过分活跃想象力的就只有不负责任的猜测。但自保的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人人对待迎头而来的灾难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直观的结果来看,松田阵平日复一日地沉默下去,萩原研二欲言又止,而我为了练习早出晚归,班上的气氛愈发微妙,说到底无形扩张的压力总有一天会压垮情绪,将一切过程压缩总结,我所能得知的是,某天下午放学後,松田阵平和班里的男生打了一架。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弓道社加练,同样被选入出赛名单的萩原千速坐在道场里调整弓弦,又是一个燥热的繁夏,日光近乎将地板映成刺目的白色,我伸手在额前徒劳地制造些许阴影,就听见背後传来搭话,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今天没来呢。”她说。

我还不至于蠢得听不出这句话是指谁,常年在场边出没的天然卷已经快成了弓道社观衆席的一道风景线。但着实是对这事敬而远之,只得假装自己没有听见,转身取弓,引弦搭箭,二十八尺外的箭靶在视野里缩小成遥不可及的点,弓弦震动空气,在耳边留下轻脆的击打声。

啪。

可身後的声音不依不饶,她问以後也不来了吗。啪。果然很难做呢。啪。研二最近精神也很消沉的样子。啪。但总是这样是不行的吧,啪。以後不会後悔吗。啪。叶良你的射姿歪了哦。

我停下时气喘吁吁,疲惫让声音颤抖,我问,千速姐想让我们怎麽做呢。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萩原千速坐在原地,高挑的马尾和白衣黑裤,长弓端正地摆在身侧,她开口,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我只是认为,叶良和研二,明明都可以做得更好的。”

也许是从没有人对我这样认真劝诫,当天晚上我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隔日险些睡过头,匆忙套上校服飞奔到班里时已是全员到齐,我不假思索地开门说完早上好,然後才意识到教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擡头,视线落在後排,入目即是翻倒的课桌,桌面上乱七八糟的签字笔写着不堪的涂鸦,破碎的纸张铺了一地,桌子後站了个松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倒是旁边的萩原研二看起来更无措些,绞尽脑汁想劝说松田和他暂时共用一套桌椅。

那时或许有过其他选项,视而不见或者等待教师进门处理。但有一瞬间我和萩原研二对视,发觉他有一双和萩原千速极为相似的眼睛。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第二项选择。

所以我走过去,拉过萩原的桌椅,和自己的拼在一起。然後将松田的椅子放到两套桌椅中间,简易的三人课桌,在五列乘以六排的教室里格格不入。但或许是复数的人称给了人勇气,萩原最先反应过来,扬起笑脸强行按着松田落座,再将课本共用,全程剥夺松田本人的发言权,後来想想似乎是那一天我们就意识到,对付松田这种嘴硬心软的类型,询问从来都是下策。

教师进门时显然被教室後排人为重塑过的地貌惊了一惊。但成年人总有更多的考虑,在思索後选择不去提起,状若无事地维护表面的和平。课本翻过十几页。我在百无聊赖的听讲间接到旁边的小纸条,萩原研二写的谢谢你。这未免有些越俎代庖,我在下面回,你是松田的爸爸吗。萩原大惊,说才不是,只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对女孩子来说很需要勇气。我更加震惊,我说你这是性别歧视,还有是不是无论什麽只要加上女孩子三个字对你来说都算打了滤镜。萩原一整个委屈,他说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给你解释。

嘴仗打到这里的时候下课铃响起,我们一个去教室後门拿扫帚一个去工具箱里翻洗洁精,然後蹲在松田那张翻倒的课桌前对着说明书研究这玩意是否适用于签字笔。松田阵平憋了一节课,想说什麽又说不出来,拧着眉头站在我俩面前,许久才吐出一句你们这样是在给自己惹麻烦。

他说得太认真,萩原的表情一度是想笑又不敢笑,而我更直接些,转过头去叫住平时相熟的女生,问能帮我递块抹布吗,轻描淡写的语气。

肉眼可见,那女生有过诧异,视线从我和萩原依次扫过,最後落在松田身上。能感受到那瞬间松田绷紧神经,可能人在低谷的时候总觉得全世界都在针对自己。但事实证明这世界还是比他想得温柔许多。零点几秒的停顿过去,女生抿着嘴笑起来,对我点点头。

她说当然可以。

抹布取来,贴心地浸湿了表面,我将洗洁剂揉进去,柠檬的香气自掌心漾开,然後塞给两个男生一人一张。松田从女生答应开始就木在原地,此刻拿到抹布才开始迟疑地动手,胳膊僵硬得像机器人,擦到一半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叫松田阵平。

什麽?我莫名其妙。

于是他又重复一遍,我叫松田阵平。

我知道,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我更加不解,但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大笑打断,萩原研二扶着桌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抹布指着憋红了脸的松田,他说不愧是小阵平。到这一步我才迟迟反应过来,松田阵平惯于独来独往,全班上下搭过话的人不超过两位数。不过是一起上了一个学期课而已,他不记得同班女生的名字再正常不过。自我介绍竟然也能当询问使用,我来不及惊叹松田在语言表达上的创造力。因为以这家夥通红的耳朵和恼羞成怒的战斗力,相信萩原研二再笑下去,萩原千速很快会收获一只走路需要人搀扶的弟弟。

于是我只好赶在暴力事件发生前插话,放下手里的抹布,在洗洁剂酸涩的柠檬香气里,对着那对通红的耳廓报上姓名。

我是长谷川叶良。我说,很高兴认识你。

如果记忆能够定格,必定有一瞬属于此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起伏的山脉,青黛色的薄雾在天边绘制出连绵不断的曲线,冬日特有的暗青色的天际沉沉地压下来,飞驰的林涛包裹着公路,梦里记不住人名的男孩已长成驾驶位上侧颜清俊的青年,而後排传来的轻笑声也比记忆中的更加内敛。“醒了?”萩原问。我含糊地答一声,拨开身上不知道是谁的外套,转头看向窗外,车子正好在路口拐过一个弯,缓缓驶下高速,起伏的山脉变作了低矮的城镇。

“到了,”松田说,懒洋洋的语调,“群马县。”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