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说你咋挑这大中午的约我出来?”
卫志意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嘟囔着。这日头愈发毒辣,烤得人心里直发躁,他本盘算着在屋里摆上几大块冰,舒舒服服地纳凉,再翻翻账本,把生意上的事儿理一理,结果下人火急火燎地送来一封信,他就被支到这儿来了。
朱听玉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这时候天热,街上人少。再说了,我这会儿出门不方便,只能趁着这时候跟你碰面。”说着,她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庄氏那边飘了飘。
卫志意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只见庄氏正满脸喜色地跟掌柜讨论手中的缂丝锦,那眼神里透着的喜爱劲儿,就跟瞧见了稀世珍宝似的。他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问:
“你还没跟她说你的真实身份呢?”
朱听玉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她是个难得的好母亲,我不想这麽快打破她的平静。”卫志意心里明白,朱听玉打小没了娘,爹又不疼,後来还遇人不淑,嫁了个混账玩意儿,在她心里,庄氏这份母爱有多珍贵,旁人难以体会。
“你找我到底啥事啊?”卫志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被这闷热的天折腾得没了耐性。
“今日早上,及友道去找庄氏了。”朱听玉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
卫志意一听,放下茶杯,身子往前倾了倾:“啊,对了!昨天晚上那事儿是我安排的。我怕你有危险,就在庄宅周边安排了人手,结果巧了,那些人跟及友道撞上了。我的人见机行事,把他们引到一块儿,这麽一来,往後江仁浩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朱听玉听着,没言语,静静地看着杯中的茶水。卫志意瞧她这模样,又凑近了些,小声嘀咕:“我说,要不咱花点钱,找人做了江仁浩?我听说陈随的人就在城外扎营呢,那些流民里不少是他们的眼线。”
朱听玉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後点了点头:“杀他可不容易,弄不好还惹一身腥。不过给他使点绊子,让他暂时顾不上找咱们麻烦,倒是可行。你行事可得小心着点儿,别让人揪住小辫子。”
“你就放心吧!”卫志意一拍胸脯,满脸自信,“我办事,啥时候出过岔子?”
朱听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让你打听冯府的事儿,有消息了吗?”
卫志意重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开口:“打听好了,冯福平的二姨太钱氏,她哥哥最近跟赌坊黏糊上了,听说把钱氏那点家底都快骗光了。我估摸着,很快就得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说着,还冲朱听玉挑了挑眉毛,那副贱兮兮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朱听玉擡手打了下他的手,撇撇嘴:“她就那几招,不是哭哭啼啼扮可怜,就是撒泼耍赖闹翻天,再不然就是明抢。现在又想出啥幺蛾子了?”
“反正我听说,冯福平新娶的姨太太怀上了,冯家现在可是当铺的常客。”卫志意幸灾乐祸地说,想着冯母八成把庄氏送的那些好东西都拿去换钱了。
朱听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冯福平现在不是在大理寺当差吗?这次流民的事儿,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想法子把冯福平的名字添到处理流民的官员名单里去。”
卫志意一听,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想……”
“哼,”朱听玉冷笑一声,“他要是真有能耐,也算没埋没人才;要是个草包,也不能白养着他吃干饭。”
“可你这麽干,想过庄氏没?”卫志意面露担忧,虽说冯福平不是个东西,可庄氏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冯福平真要出了事,庄氏能脱得了干系?
朱听玉扭头看向正兴高采烈挑布料的庄氏,目光变得坚定:“男人,总是给女人带来不幸。与其这麽将就着,不如快刀斩乱麻。有我在,我定护她周全。”
卫志意瞧了瞧朱听玉,心里暗忖:这女人,经历的事儿多了,心思也够深的。他撇了撇嘴,没再多言。
城外东郊的仙人观,此时正值申时,太阳明晃晃地挂在林间,斑驳的光影洒在地上。山上凉风习习,吹散了些许暑气,让人心旷神怡。凉亭中,石桌旁坐着两位男子,一位是江仁浩,另一位便是静王。静王手法娴熟地煮着茶,待茶香四溢,热气袅袅升腾,他轻轻为江仁浩斟了一杯。
江仁浩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异样後,才稍稍放松下来。
“听说你刚被人偷袭了?”静王擡眼,关切地问。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哪值得王爷挂心。”江仁浩微微摇头,神色冷峻。
“你我既是盟友,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静王语气坚定,透着几分侠气。
江仁浩瞧了瞧面前的茶杯,茶香扑鼻,可温度太高,还没法入口。他顿了顿,开口:“是陈随的人干的。”
“确定吗?”静王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虽不敢百分百肯定,但我瞧过陈随的字迹,那纸条上的字,与他的如出一辙。”江仁浩目光深邃,似在回忆。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模仿,想混淆视听?”静王提出疑问。
江仁浩沉默片刻,缓缓说:“不管对方什麽来头,冲着我来是肯定的。”说罢,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唇齿间瞬间弥漫开茶香。
静王微微点头,又道:“此次城外流民,鱼龙混杂,不少是叛乱馀党。陛下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太子,也是想让他借机在朝堂立威。”
“太子已然十六岁,是时候踏入朝堂历练历练了。”江仁浩附和道。
“你可想过,”静王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若是太子此番差事办砸了,朱凡安那帮人定会把罪责一股脑儿全扣在你头上。”
江仁浩眼神一凛,冷笑道:“所以,刚才袭击我的人,未必就是陈随的手下。”
静王微微叹气,接着说:“过几日,便是秦贵妃的生辰,陛下有意在宫中大办宴席。到时候,宫里肯定又是一番热闹景象。”
江仁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似有深意:“入了这帝王家,哪有消停的时候。”
太阳渐渐西沉,可暑气仍未消散,闷热得厉害。庄氏与朱听玉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庄氏心情格外好,手里紧紧攥着刚买的料子,像捧着稀世珍宝,扭头对朱听玉笑道:“玉兰,娘跟你说,这缂丝,那可是一寸缂丝一寸金呐!真没想到,卫老板这麽大方。想想上次在他家寿宴上闹得不愉快,其实吧,也不能全怪他,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