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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则发现祁云渺的异样,是在第二日的清晨。
国子监复学的时间比宋家的私塾要早半个月。
元宵过後,裴则便回去国子监上学了。
不过虽然回了国子监,裴则依旧还是住在家里,每日清晨早早地出门,下午散了课,再乘马车回家。
他不住学舍,但是上课时,还是要同宋宿还有何颜他们见面。
何颜自从和祁云渺玩了两回之後,如今一见到裴则,便忍不住要提起他那可爱的妹妹。
复学之後,他问的最多的也是:“镜宣,不是喊你多带妹妹来玩麽?你怎麽老是不带她?”
裴则一开始压根没理,直到他问得多了,他才反问道:“我是念书的,还是每日都要带着她出门玩乐的仆人?”
何颜听罢便笑了。
“瞧你那小气的样!镜宣,你那妹妹着实可爱,不只是我这般觉得。而且不是我想见她,你难道没发现麽?她很喜欢出门玩儿。”
何颜说罢,又问:“你家宰相和夫人都还没回家呢吧?”
裴则这才拿正眼瞧了眼他。
何颜便同他苦口婆心道:“多带妹妹出门走走,不是坏处,不乖巧的妹妹也就罢了,你家妹妹又乖巧又懂事,还有一身好本领,每日囿于後宅同学堂,那多可惜呀!”
又乖巧又懂事?裴则都不知道,何颜是如何能够闭着眼睛说出这些话的。
他想冷笑,不过何颜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瞎话。
他说祁云渺可惜。
按照上京城官宦人家私塾的习惯,郎君们通常十二岁上下,便会由家里安排送入到国子监,开始准备科举考试。
譬如宋潇,他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最迟到今年年底,他便该入学国子监,与他们一道出入校舍。
至于姑娘们,虽然可以一直在家里的私塾待到十五岁,但是十五之後,少女及笄,便只能回到家中,等待议亲,而後,各自嫁为人妇。
祁云渺有一身的本事,若不趁着年少时多走走,将来也许的确会觉得委屈。
是以,他到底没有同何颜嘲讽些什麽,待到祁云渺新年第一日去宋家学堂上课,他便特地坐在前厅里等她。
他在前厅里等小半个时辰。
祁云渺却迟迟没有来。
眼见着距离宋家学堂开始上课的时辰越来越近,祁云渺却也没有出门,终于,裴则起身,往祁云渺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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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渺正由方嬷嬷陪着,着急忙慌地出门。
她昨夜躲在被中,默默哭了好半晌,最後是何时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
原本今早晨起,也是如同往日一般的时辰,但是在她穿好衣裳後,方嬷嬷对着她一双肿胀的眼睛,吓了一跳,听她说话,也是哑着嗓子,方嬷嬷便忙问她是怎麽了,又要小厨房去煎药,等药好了,喝完了才许出门。
祁云渺紧赶慢赶,跑在前头,方嬷嬷和绿蜡替她拎着书箱,陪着她一道。
结果正走在半道上,祁云渺便见到了迎面而来的裴则。
“阿兄?”祁云渺惊道。
怎麽裴则这个时辰还没去国子监?
“你怎麽了?”
远远的,裴则原本还没发现祁云渺肿胀的双眸,如今走近了,一听她的声音,他便蹙眉问道。
“无事。”祁云渺摇摇头,用适才搪塞过方嬷嬷的话一模一样地告诉给裴则,“就是昨日贪玩,好像有些着凉了。”
“着凉?”裴则眉目越发深锁,紧紧盯着祁云渺。
祁云渺便又忙道:“不打紧的,我可以照顾自己,去上学也没问题。”
她的精神看起来倒的确还行。
只是嗓子怪异,眼眶红肿。
裴则也不是傻的,祁云渺说什麽,他就信什麽,他越看她这般景象,越是很快便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