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昌国带兵的主将目标明确,领着一队人马直冲延国皇宫而去,势如破竹,无法阻挡。
等三军气势汹汹喊着不杀战俘的口号冲进凤鸾殿,就见殿中倏然升起一阵熊熊烈火。
衆人看得清楚,延国凤後那张脸早被军师画出画像让军中将士传阅,如今风鬟雾鬓的她竟带着两位延国皇女焚火自尽,不让三军莽寇有机可乘。
庞大的宫殿燃起烈火,烘烤着被泼上了火油的房梁,细雨扑不灭的干柴烈火,越演越烈。
整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骤然发出崩坏前的巨响,“轰——”
“快退!殿塌了!去拿水来,救火!”
“延国凤後竟刚烈至此?!好一个风华绝代丶指点江山的女子!”
只见那城墙上,白布飘扬如伶仃,旌旗倒塌似断垣,野生的鬣狗逗留徘徊于城墙脚,口中涎水欲滴。
傅悦的头颅悬于午门城墙上,高高挂起,那双皓月星眸紧紧闭着,城楼下的尸身被鬣狗分食。
只见那熊熊烈火,烧尽了延宫的繁华,带走了延国江山的传奇故事,留下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在大火中隐隐绰绰。
那个妖媚丶蛊惑的身影,与那场怎麽也扑不灭烧了三天的火一起,成为了每个进过延宫士兵的内心阴影。
火,先是烧到了晏香茹的衣裙,然後是她巍然不动的纤柔身子,最後再是她美艳高贵不可方物的脸庞,在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上烧灼出了焦黑色的纹路,她的面容逐步支离破碎……
傅子笙似乎闻到了鬣狗啃食□□的那种涎水腥臭,闻到了肉身被烧干,弥漫出一种黑焦的熟肉香味……
她挣扎着,手脚没有章法地挥动着,再然後……
眼前豁然开朗,她从噩梦中惊醒。
“呼——不要,母後!”
傅子笙猛地坐起来,瘦小的身子发着冷颤,眼瞳不聚焦,她醒了?是梦,是梦。
还好,还好……
她猛然发觉自己盯着的地方是一个木板舱,还有周围一片黯淡,而前方是一个驾着马车的身影,远处是灰暗的密林与清冷的月光。
她所处在一个破败的马车甲板上,周围的黑暗中拥挤一片,身旁坐着那个将她带离皇宫的女人。
难道不是梦?!
傅子笙终于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她梦见傅悦被砍了头,晏香茹自焚了,还有绿舟和红药也死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傅子笙如鲠在喉,悲痛之情冲击心窍,一下子喘不上气来。
她捂住胸口,小小的身子在猛烈咳嗽中趴伏在车板上,瘦削的肩膀一下又一下抖动着。
“呜呜……”
逐渐地,她的咳声停住,呜咽声从五指中倾泻,傅子笙干脆以头触地,卑微无助的跪地哭泣着。
“母後死了,母皇也死了……为什麽?为什麽不走?明明可以活下去,母後不爱子笙了吗?为何你要这麽狠心……”
身边冷眼旁观的女人双手环抱胸口,靠在车厢壁上看着她自怨自艾的哭着埋怨别人,突然冷嘲道:“爱你有什麽用?她是自己寻死的。”
傅子笙唰地一下擡起头,水洗过一般的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透露着嗜人的恨意。
她一把拽住女人的衣服,咬牙道:“不许你这麽说母後!”
“母後这麽做,是为了让我和阿姐顺利逃脱。”她的思维还算理智,没有哭闹着要回延宫,但也难过不能自持。
在哭过之後,傅子笙冷静地抱着包袱坐了起来,一张十岁的小脸上满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她没有娘亲了,永远都没有了……
傅子笙露出悲伤脆弱,且无助的神情,意志也不坚定了。
“母後……”她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双手松开,有那麽一瞬间她也想要随母後而去。
傅子笙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执妄中:“我怎可能不复国,我要为你们报仇啊……”她告诉着自己,这是她必须去做的。
她们现在坐着一辆残破的马车上,车里没有坐垫与软榻,傅子笙与女人都坐在地上,周围堆放着杂草与包袱。
女人对她的反应感到意外,拂去她抓着自己领子的手,轻哼道:“你倒是理智清楚,知道死去的人也不可能让她复活。”
她恶劣的对比道:“你不像你母亲那麽有情义,你娘那麽固执,也不像你姐姐那麽喜欢追问,非要回去送死。”
傅子笙不喜欢别人把她与阿姐母後划分出界限,不悦地拉下眉头,擡起脸反问她:“你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