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可以活下来的,你为什麽要夺走她,为什麽?”
“我对你来说就只是一个挥之即来挥之则去的人吗?”
“那当初女皇赐婚,你为什麽不反对?为什麽?是因为你不敢吗?你怕天子怀疑,认为我有眼无珠只要你不承认就不会有人识得你的身份!”
“你知道,我会因为旧情帮你掩护,甚至你还可以利用我的身份成为天子宠臣。可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我会恨你的原因……!”
长孙燕的心在滴血,每一句质问,都将她与傅子笙长久相处的虚僞感情撕得粉碎。
粉饰太平,终究还是不太平。
长孙燕抓着傅子笙领头的手渐渐松了,那张堕胎药的药方也落到了地上,她肩膀耸动,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泪痕,她苦笑一声,叹道:“罢了,罢了。”
“我累了。”
“傅子笙,我恨死你了。”
“你怎麽不去死啊!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你究竟还要迫害多少爱慕你的女子的心。”
“简霓裳死在你怀里还不够吗?我也要死在你手上才行吗?!”
傅子笙捡起了地上阿姐写给她的药方,另一张安胎药的药方在抓药数次後早已褶皱不堪被她丢弃。
如今她无法辩驳。
毕竟她真的有想过与其给长孙燕孩子能活的希望,不如早点结束痛苦。
简霓裳也确实因她而死。
但傅子笙不知晓简霓裳的死,打击最大的人会是长孙燕。
长孙燕不是不喜欢简霓裳吗?为什麽要为一个妖女感到痛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傅子笙不懂。
她不能明白,与人感同身受,是多麽痛楚的一件事。
傅子笙的沉默和默认让长孙燕再次心碎。
长孙燕流泪的双眼布满了腥红的血丝,从眼角蔓延到漆黑不见底的瞳孔。
黑色的眼珠边缘浸满了血色的红线,她从傅子笙沉沉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像极了一个疯妇。
真可笑,她堂堂昌国最受宠的小帝卿,竟成了一个无理取闹因爱生恨的疯子!
这老天爷真会开玩笑,让她爱上了仇国之女。
长孙燕用手背擦干眼泪,转身用力抽出竹心上的银斧,用它指着傅子笙,字字决绝道:“与君离别意,你我不必相见。”
“若有违背,有如此竹!”
长孙燕转身,猛地劈砍开一片的紫竹。
漂亮的紫竹竹身皴裂,竹叶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①。
傅子笙的心也好似被劈开了一条缝,冷风灌了进去,冻得她失了声,丢了神。
长孙燕心意已定,她把胸口里藏匿的荷包扯了下来,丢到了地上,毫不怜惜地用斧子将里面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傅子笙看着她丢下银斧後决绝离开的背影。
强忍心痛,不去追她。
随後低下身将地上脏扑扑的荷包捡了起来。
擡起的右手竟是抖个不停的。
她分明知道一再的隐瞒和误解会有今日的决裂。
在延国湮灭之时傅子笙已决心不再流泪,也不会惧怕万物。可此时因为一个人对她说再也不见的话,她竟也会心生惧意吗?
傅子笙用手拍了拍荷包上面的泥土。
自成亲那日,她就见长孙燕带着这个荷包。在两人好得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时候,长孙燕也不愿意把荷包的秘密分享给她。
如今,傅子笙总算能如愿看到里面的东西了。
她打开荷包,把里面的东西抖了出来。
两搓用红线拴着的墨发,是她们成亲当日所剪。
剩下的便是零散的玉珏碎片,玉石的粉末稀稀疏疏地落了她满手,傅子笙低头嗅了嗅,没有闻到什麽香味。
她把结发在袖子里放好,然後手里拈着玉石粉,细细思索着由来。
倏然,她灵光一闪。
当年她在昌国皇宫做质子时,初识长孙燕,她本着友好的心思赠予了长孙燕一顶虎头帽。
然後长孙燕捧着一个玉石来给她做礼物。
当时的傅子笙衣食不缺,一点也不将玉石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收了下来。
後来她随诏离宫,返回延国,便将那玉石连同昌宫里得到的一切奖赏都放在了萱若阁。
没想到,长孙燕在她走後竟是去过萱若阁,捡回了这块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