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旁若无人打哑谜,在场只有殷回之和被制俘的沈知晦能听懂一二。
沈知晦突然发觉,眼下的情形每一处都透露着古怪——若谢凌真的只将殷回之当做夺舍的容器,为什麽还要不断放权丶养虎为患?
这根本不是谢凌的行事作风。
而且那个巧色,出现得太过蹊跷古怪,被赶走三年,却在这种时候赶了回来……
沈知晦隐隐意识到,或许谢凌早就料到这一切了。
甚至……一切都是谢凌亲手促成的,为了一个他和殷回之都不知道的,另外的目的。
沈知晦仓惶扭头,看见站在溅满血的殿中央的殷回之。
殷回之手中利剑起落,或刺或劈,在血液横飞中将那些前拥後继的魔修一个接一个地送进地府。
突破包围後,他第一件事不是向谢凌发难,而是将谢凌身後的巧色用傀丝扯了出来。
然後生生拧断了巧色的脖子。
他的动作残忍果断,没有一丝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杀人见血时该有的犹豫和负罪感,反而似乎对这场杀戮感到享受。
那种在魔修堆里浸染出来的冷血和鬼气,看得和他同阵营的仙首都有些心头发怵。
江如谂也蹙了下眉。
殷回之将被他活活捏死的巧色丢到满地血污中。
满地血腥中,他微微一笑,看向被人群围在中心丶浑身是伤的谢凌。
谢凌半边脸颊上沾满了不知道是谁的血,眼神却是与狼狈状态截然相反的冷静。
殷回之一边走近谢凌,一边在衆人或惊愕赞叹丶或惊惧的目光中撤掉了对自身修为的掩饰压制。
他停在谢凌两步之遥的位置,轻轻擡手,然後虚虚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下一刻,元婴後期大圆满的灵力和威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自上而下沉坠到谢凌身上,将重伤的谢凌压跪在地,连同骨骼都咔咔作响。
殷回之第一次用这种角度俯视谢凌,原以为会很快意,可心底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情绪。
他垂眼看着那狼狈撑地的男人,冷冷啓唇:“谢凌,你後悔吗?”
谢凌一手支在地面,一手摁在胸口,低笑出声:“成王败寇,有什麽可後悔的。”
殷回之声音很轻地反问:“是吗?”
“是也没关系,”他从储物戒中取出缚魔索,缓慢而阴沉地说,“还早,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後悔。”
谢凌没有回答他。
于是缚魔索在他手中翻滚几下,径直朝地上的谢凌袭卷而去。
却在碰到谢凌肩膀的一瞬间软趴趴地落地,散做一团凌乱的索。
殷回之有一瞬间惊疑谢凌是否还留了什麽後手,突然,那团缚魔索上多了一滴红梅般的血珠。
下一刻,像是经久失修的屋顶突然遭逢暴雨,血点争先恐後地落下,铺了满地。
殷回之滞缓地视线上移,找到了那些血的来处。
它们从谢凌的口鼻耳眼涌出来,越流越多,仿佛有什麽从内里烂开了一样。
殷回之的背脊无意识紧绷,脸上却浮现出一个嘲讽恶意的笑——他笑谢凌此刻的丑态和负隅顽抗。
“砰。”
一道不轻不重的丶身体坠地的声音,将他的笑容敲碎了。
不过殷回之很快反应过来,坠地的并不是跪在地上的谢凌——谢凌依旧稳稳当当撑在那里,似乎只是多流了些血,并无性命之虞。
于是殷回之只是转头,循着那声坠响随意看过去了一眼。
但这一眼将他的目光定住了。
倒地的是沈知晦,被他绑得好好的丶并没有参与混战丶且有人在一旁看顾的沈知晦。
不仅突兀倒下,还口吐鲜血,仿佛重伤快死了一样。
殷回之僵立了两秒,突然疯了一样扭头丶骤然朝地上低垂着头的谢凌扑去。
他跪在谢凌对面,用手去探对方的心口。
没有一丝魔息存在的痕迹。
……空了?
他又茫然地碰了一下谢凌挂着血痕的鼻尖,连鼻息也没感觉到。
识海呢?元神呢?!
殷回之後知後觉地去摸谢凌的眉心,找那道元神,却被一只先抵达的手挡住了。
江如谂蹙眉探了片刻,认真对殷回之道:“回之,他死了。”
“……”
江如谂想了想,笃定地判断:“元神受到重创,已经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