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少年只觉得这通陌生电话莫名其妙,嘟囔了句神经病,就将电话挂了。
陆庭颂苦笑,很快就失去意识,那段隐秘不堪的情愫,连同他的躯体一起被掩埋在了那场轰烈的泥石流和倾盆大雨里,自那之後,他再也想不起来曾有一位纯真可爱的少年,被他阴暗的,下流的偷窥,觊觎过。
重拾旧忆,陆庭颂的脸色跟鬼一样惨白,他心脏狂跳,仿若死过一回又重生,浑身血液也在此刻沸腾起来,逼得他头皮发麻,瞳孔紧缩,嘴唇颤抖,手也颤抖,仿佛十四年前的雨夜雷电,毫不偏移的电击到了他身上。
他一遍遍回想着那通雨夜的电话,花园月夜下的初见,以及那一张张不可告人的照片,夜深人静时的亵渎,最终确认了那不是错觉,而是他的重新记忆回来了,他疯了一样笑起来,盯着颤抖的左手,嘶哑道:“妈,嘉言,是嘉言。”
宋嘉言从来不是什麽替身,是他的错,是他把宋嘉言忘了,他的白月光,他的朱砂痣,从始至终只有宋嘉言一人。
“啊?”陆母以为陆庭颂的失心疯又加重了,出现了幻觉,欲言又止道,“。。。。。。老大,没有嘉言啊,你。。。。。。你要是实在想他,妈去给你求一回情,让他见你一面好不好?”
没想到陆庭颂更失心疯了,他因马桶盖这一磕,找回了当年失去的最重要的记忆,猛地起床拔掉输液针,踉跄下床,脸上带着一种介于痛苦与激动之间的狂喜:“我要回家,妈,快回家,我把嘉言藏在家里了,我要回去看他。”
时光回溯,朦胧四月,江昙进入雨季,陆庭颂这段时间不忙,就来这边看望一位年长的导师,顺便参加章平清老师的六十大寿。
备了薄礼,陆庭颂来到主人家,里面热闹非凡,大厅里全是来祝寿的客人,他随着仆人的指引找到章平清,同章平清去到书房寒暄了一会儿,期间被章平清介绍了他的老来子,章宵。
陆庭颂曾是章平清的得意门生,两人在学术上一脉相承,章平清十分青睐陆庭颂,大学四年间几乎是把平生所学全都教于了陆庭颂,还没考研究生呢就带着他做了很多项目,成功把他带进了学术圈。师恩重如山,陆庭颂十分尊敬章平清,对章宵自然也以礼相待。
不过章宵此小孩,年仅十五,刚上高中,脾性和相貌一点都没遗传章平清,倒像个吃金矿长大的叛逆富二代,性格人如其名,十分嚣张,对陆庭颂也毫不客气,一张口就是一句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姓陆的好学生啊?惹人轻皱眉头。
陆庭颂好脾气地应,好学生不敢当,师弟,听说你刚上高中,学习还适应吗?
章宵最讨厌学习,白了他一眼,说你别叫我师弟,我以後又不跟老头子一样做老师,忒无趣。
孩子全是惯出来的,章平清对此也很头疼,忍不住呵斥章宵,让他不许对陆庭颂无礼。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庭颂表示理解,说不碍事,小宵是性情中人,他很喜欢。
素质高下立判,章宵却嗤一句,不愧是老头子的学生,虚僞。
陆庭颂显然接受,没想到这位叛逆少年还挺会识人,便笑着说了一句,成年人出门在外,是不能总像个小孩一样无所顾忌的,指不定哪天就会因此反刍,得不偿失。
章平清点头,对章宵说,小陆说的对,你再这样没规没矩,将来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你可收敛点吧,多跟你陆大哥学习一二,养养你那臭性子。
章宵冷哼一声,掏出手机来看一眼消息,说,不跟你们扯,宋天仙到了,我先下楼了。
章宵走後,陆庭颂好奇问:“老师,宋天仙是?”
章平清哦了一声,随即无奈摇头,道:“他的暗恋对象,这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想叫我拉拢宋家那位,好凑合他与宋家的小少爷联姻,你说说他,才十五岁,这麽着急做什麽,手都没牵过,就想和人家结婚?真是想得美。”
真是一桩有趣见闻,陆庭颂失笑,片刻後道:“少年人,总是这样容易冲动的,他若真喜欢,门当户对的,也未尝不可,只是要看那位宋小少爷愿不愿意了。”
章平清说:“此事我同他母亲商量过,他母亲是赞同的,待会儿见了宋先生,我找个机会跟他提一提,看看他是什麽意愿再说吧。”
章平清的夫人是位事业出色的女强人,掌管着一家资历雄厚的上市公司,陆庭颂笑道:“若是成了,就是双喜临门,老师您福如东海,来日必定长寿,儿孙满堂。”
章平清也笑:“就你会说话,走吧,该开饭了,待会儿,我也为你引荐引荐,一起和宋先生交个朋友。”
寒暄完毕後,宴席开始,陆庭颂坐主桌,觥筹交错间,章平清依言为陆庭颂引荐了宋业德,那时宋业德在江昙富甲一方,也曾听闻陆父的事迹,还有过几面之缘,见了陆庭颂,便说了些场面话,夸他一表人才,不仅学识渊博,还有他爷爷和父亲的武将风骨,来日定会像章平清一样,成为受人敬仰的大教授。
陆庭颂自然说些谬赞的话,与他客客气气碰了一杯香槟,之後又随章平清认识了几位学术界的大拿,相谈甚欢,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宴席过半,酒意微醺,陆庭颂含笑离场,去院子里的花园透透气,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花园里四处亮起氛围灯,陆庭颂走到一处稍暗的廊下,点起一根香烟醒脑。
那时他还没戒烟,烟抽起来熟练无比,插兜站在廊下烟雾自指尖微散,眼神漫无目的的巡视偌大的花园景物。
章平清前两年才退休下来,之後就搬回了江昙与妻儿重聚,陆庭颂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花园大得跟篮球场似的,也难怪养出了个桀骜不驯的章宵来,章平清常年在云城,父子分离两地疏于管教,想必也为此很头疼。
屋里喧闹,推杯换盏,外面却仿佛寂静,只有风声略过,无人走动,于是当听见有人说话时,陆庭颂下意识被吸引了注意力,循声往声源望去。
“不好好吃饭,你带我来这里干什麽?”
一道软润又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