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有多少年没踏上过这片土地了?
是好像已经过完一生的六七年,还是一晃而过的上千年?
当早见贤治踩上码头的木板的时候,木头那咯吱的呻吟声让他忽然一阵恍惚,暴露在晨光下的脸在那一瞬间,露出了如孩童一般的迷茫之色,光芒如金子般炽热纯粹。
这麽多年来,他一直在世界各地游荡。
从古朴幽静的山中神社走出来,他开着雷文顿闯过芝加哥的夜晚,探访过中国的滨海小城,在俄罗斯的破败港口驻足过,也欣赏过北冰洋上空的极光,从百花圣母大教堂上一跃而下,潜入金字塔捡法老的干尸,在百慕大三角体验深海潜水——他的足迹遍布世界,却始终没有再踏及脚下这片本应柔软如河沙,却硌着石子的土地。
这片,埋骨之地。
在一旁和樱交待清楚相关事宜後,源稚生转过头,看见不远处早见正逆着光,低头和他的二副说着话。
那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二副是位中国人,与其他船员回执行局不同,他准备直接回祖国休息几天。
金发碧眼的大副被剔除了亚洲人的悄悄话行列,委委屈屈地坐上车准备离开,汽车发动的时候,他似乎朝早见和那个黑发黑眼的二副吼了句什麽,其馀船员也都纷纷趴在窗口向两人挥手道别。
不比一旁二副认认真真地挥手告别,早见贤治只是一只手揣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懒懒散散地举起来,漫不经心地挥了挥。
虽然看起来很敷衍的样子,但早见贤治一直望向汽车离去的方向,直到汽车影消失不见,才重新和二副聊了起来。
“黑泽君。”
源稚生转过头,朝一旁的黑风衣唤到。
黑泽一,也就是之前领头的黑风衣,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道:“在!局长大人!”
他的手下都去了摩尼亚赫号上进行交接工作,而他作为在这里地位仅次于樱的暂时的“三把手”,成为了为源稚生服务的临时下属。
而现在,他的新任上司可能会交给他更为严峻的任务。
黑泽一绷着脸,屏息凝神等待着。
“这几天就由你安排早见君在东京的相关活动,请务必提供蛇歧八家最优质的服务。他不喜被打扰,我只安排你一人,只需要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其馀时候让他自己随意就好。衣食住行我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黑泽一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不麻烦!能照顾家族的贵客是我的荣幸!”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惹得不远处早见似乎朝这里看了一眼,接着又转过头去边说话,边像对待後辈一样,拍了拍明明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却正低头乖巧听讲的二副身上。
他们俯身拥抱了一下,早见轻轻拍了拍二副的後背,然後二副就拉起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
身旁蛇歧八家的人来来往往,早见站在原地,目送二副的身影远去。
感受到身旁有人靠近,他稍稍侧过身,朝来人落去注视。
忽然被金色的瞳孔盯住,黑泽一下意识地低头表示臣服。他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这个行为太有做贼心虚的意味,明明自己是师出有名,来接待贵宾的不是吗?
可接待的不是贵宾,是皇帝啊!
“抱歉,一年有大半年待在摩尼亚赫号上,习惯了开着黄金瞳。”
音质有些清冷,像北欧冰原上覆盖了上万年的冰雪和沉默的戴雪松林。但他的声调却是很柔和的,即使是抱歉都让人无端升起一种玷污神明般的惶恐愧疚。
黑泽一下意识地低头回答道:“不,不是您的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