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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碎片(第3页)

时敬之记得自己回答说:“是只记住重要的事。”

薇薇安不赞同地看着他:“不,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说艾略特的长诗,因为他的诗歌那样长,我却感到杂乱。那都是碎片,线索,你就像是那首诗,你只让我看到了一些七零八碎的片段,可是属于你本人的连贯时光,仿佛被你剪碎……如果其他人的人生都是一条很长很长彩带,你就像个透明的瓶子,里头装满很多很短的彩色带子,只是你的颜色比其他人要艳烈很多。”

时敬之记得自己对对方说:“薇薇安,要保持身心健康的话,不要想那麽多。”

而薇薇安则轻描淡写:“身心健康,多麽老套的词。如果我没有记错,生命伦理委员会在2030年左右已经将抑郁症等十一类病症从精神类疾病名单中剔除了出去。”

薇薇安说过了那麽多话,而他记得那麽清楚。

不仅仅如此,他记得特别多。

时敬之起身走向医疗室的监控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无数身影,他随意翻看那些画面。周三那天本来说好的下雨,天气预报的确很准,他掐准了时间,阴天浑映成片,但是没想到被突如其来的埃维拉彩虹打断了,好在最後没出太大意外。

按照计划後面本来还有一堆行程,但是都被打断了。那天时敬之突然很冲动,他把後面所有的行程都给取消了。他突然不想继续下去了,按部就班其实真的很没意思,很多时候他可以体会到闻命的不喜欢。闻命会为了喜欢去做很多让时敬之措手不及的事情,比如做饭,这让时敬之苦恼了很久很久,为了防止出意外,他只能让闻命吃营养餐。然後他自己加班加点学着做,可是总切到手,让他切白菜不如去战场切恐怖分子的脑袋瓜子,他还得一直避着闻命,不让他发现手上的伤口。闻命也会动不动跑去花园看樱桃树,这个也很令时敬之为难,他头疼不已,闻命简直是他人生中接连不断的意外。

可是,这才是闻命。

闻命跟他一点都不一样。

他觉得闻命既然喜欢,那就让闻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其实也没什麽。

闻命说想看现场的剧,虽然时敬之分不清nationaltheaterathome和现场看剧的区别,但是既然闻命喜欢,那就去吧,虽然执行起来有些难度,但是也没什麽,他自己多操点心就是了,他可以为了闻命的一句话丶一个字去殚精竭虑。

所有人都不知道,所有人都没发现,就好像闻命这个人被严严实实遮挡起来,从来没人注意到闻命这个人与他有关的联系。

屏幕中,他看到闻命的身影在各个房间出入,他挨个走进房间里,然後拉开窗帘,叠被子整理枕头。他的打扮比较正常,穿了件黑衬衣,随随便便把下摆塞进裤腰里,探身弯腰叠被单时衣服拉出许多紧绷的褶皱,那块不怎麽厚实的布料裹住胳膊和胸脯上精健的肌肉。闻命叠被子仿佛有强迫症,一定折三折,这样他躬身的频率也是固定的,举起手臂,把手臂高举过头,然後拉开被单,折叠,弯腰,整理,折叠,重复机械的动作间,裤脚上升,露出他的脚腕骨和青筋。

他搞不懂这个人为什麽把叠被子这麽简单的事当成乐趣。但是他看着闻命,忽然感觉时间就那麽变慢下来,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焦虑。

薇薇安的话他不想在意,但是有一点他非常确定,闻命就是他的生活。闻命代表的所有——不管是琐碎平淡的柴米油盐,还是那些奇思妙想丶胡言乱语——那些构成了时敬之生活中的一切的一切。

三个小时以後时敬之从大楼里出来,突然很想见到闻命。

他发动舰艇又突然熄火,掏出通讯器很想打电话。

下一秒屏幕亮起,郑泊豪嘴里叫着:“兜兜!是我!嘟嘟!”

时敬之一时失语。

这好像在郑泊豪的意料之内。他满心都是那个所谓的同心圆理论,他觉得这个理论特别对,但是又不确定,他急切问道:“兜兜!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时敬之这次没有反驳,他好像愣了愣,然後回答:“嗯。”

“你再说一遍!!!”郑泊豪高声叫道。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时敬之说:“一直都是。”

那位职员小姐这样描述“同心圆理论”: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性情的脉动。人在青春年少时期总会对道德一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能让他们兴奋的往往是快活的东西,毕竟快乐是种情绪,而不是教条。

但是有的人明显不这样。

他同人交往,戒备心很重,模式很奇怪。职员小姐用自己贫瘠的想象里来揣测,这种人周围有同心圆——他把那些戒备程度叫做同心圆。

这种模式矛盾至极。她举例子说,这种人看起来无比独立,闪闪发光,像个独立自主丶顶天立地的独行侠,简直是达尔文社会丛林中生存派的佼佼者。这些领袖人物在日常状态下遇到某个陌生人,态度可以称得上友善和温和,他会用最大的善意和人讲话,那种善意透露出不谙世事的单纯和盲目。他对待那些陌生的人,风度翩翩丶温和有礼,像是个俗世意义上的文明人,最礼貌的那种文明人,轻易博得别人的好感。但是也许只有一次,最多不超过三次,然後再也没有然後了。他在用微妙的方式和别人保持距离,让关系充满不安定感。

因为他心里有一台记分器。他同人相处,如同在心里安装一个计分器,从满分开始算。第一面是满分,再後来减分,很多人逃不过三次,就已经被判定在及格线以下,从此永远不在这群人的选择之内。

这种事如同百密一疏的冒险,他明明已经那样戒备,严防死守,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可谓滴水不漏。可是在心里却会通过别人一瞬间的举动来决定对方的去留——郑泊豪听完了目瞪口呆,他实在是说不出,这种人到底是胆怯还是勇敢。

他周围仿佛有屏障,一个人如果在不经意间翻越那个障碍,就会进入这些人的安全区,并且长久地停留在那个安全区里。有些人永远翻不过去那个屏障,所以就停留在某个区域范围内,但是这个范围属于外围,再也接触不了核心区间。

郑泊豪继续问时敬之:“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假设所有人都是六十分起步,那麽第一面是印象分,第二面是加强印象分,第三面就可以决定到底要不要和这个人交往了,我说的对不对?”

时敬之竟然轻易听懂了他的这段话,他问:“你说的是加分制?”

郑泊豪愣了愣,忙不叠道:“对对。啊不是!也不对,随便吧,六十分是底线!”

时敬之说:“那没什麽区别。”

郑泊豪于是说:“所以……这就是包围圈。我的意思是假如,假如!假如是刚才说的这种情况,是不是说,那些过了及格线的人,可以迈过这条线,走近你,然後这个圈子还要分一二三档,六十分,七十分,八十分,九十分。”说完他问:“我是你的九十五分好朋友,对不对?”

楼任之不假思索:“对。”

郑泊豪被这个答案彻底砸蒙了。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做人好幼稚好任性,和人交往怎麽这麽任性呢?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想起职员小姐的话。九十五分是最接近核心位置的人。同心圆模式之下,很多时候这些内心的界限很难表露出来,尤其是那些处于中间区域的人。那些处于六十分到九十分区域内的人,他们之间的界限非常不明显,因为在那人眼中,六十一分和八十九分是同一类人。所以他可能对着六十一分的人做出对八十九分的人才会做的事,反之亦然。

“最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的能走近他们,走到他们这些人的心里去。因为那个所谓的界限根本没有办法捉摸,那和金钱丶道德丶价值等等东西都没什麽关系,那只是一个瞬间而已,一个主观动机上的瞬间。”

“所以他周围的人也好极端,要麽全是陌生人,要麽全是最不能割舍的人,中间的那一档几乎是空的。他平时对别人很冷淡,但是一旦有人接近,他又下意识对人很好,可也只是很好了,迈不过他心里的那条线,他永远在戒备着,心里关着一扇门。”职员小姐最後这样总结。

郑泊豪嗓子里仿佛堵住了石块,他一直不说话,时敬之也在一直等,没有去挂断通话,郑泊豪可以确定,只要自己不主动挂断,时敬之会一直等着他,因为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哪怕是陌生人,时敬之也会等下去,因为时敬之是个好人,是个善良的人,做好事做到极致,遵守规则遵守到极致,因为“认真等人代表对对方的尊重和期待”,时敬之等人便也只是等人,从来不会去看社交网络或者娱乐节目来打发时间,他聚精会神,满怀期待和尊重,他等待的每一秒钟,都是在认认真真“等人”。

他对待陌生人和最亲近的人看起来没什麽分别,要下大力气去分辨。

“小敬,”郑泊豪哽着嗓子说:“我也是,我一直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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