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挂画做谢礼。”
“寄到这个地址就可以。”
“好。”
这次收到回复的速度,比上次快了几秒钟。
“大衣没有洗。”
“不用管。”
“……”
多麽奇怪,一个忠于理性丶满心思考公平正义平等的人,欲望指向偏爱。
他怀着一种复杂丶紧绷丶略带挫败的心情回复,“好”。
“如果喜欢,可以带走。”
这次时敬之说不出话了。
“您——”时敬之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来人似乎是叔桥的学生,称呼在嘴边绕了一圈,他换了个措辞,目露不解地问:“你跟着我干什麽?”
*
“先生——”那个眉眼深邃的少年人站在远处,一脸紧张和仰慕,“谢谢您资助我。我……我是拿了德尔菲诺大区教育扶持基金才能念书的。”
时敬之微微一怔,神色清淡道:“不必感谢我。我只是他们中的一员。”
“不……不是的!”那个少年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他,解释说:“我曾经看到过您的宣传片……是您讲的,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如果命运是一条猛兽,那就遇强则强,打败它。”
“很多人看过我的宣传片。”时敬之退後一步,拉开距离,礼貌而克制地回答:“但是那仅仅起了一点点宣传的作用,命运最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说完,打量着对方问:“我是不是见过你?”
对方面上一喜,急匆匆道:“那天您的朋友在图书馆借书!我在那边打工……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不必妄自菲薄。苗总秘——过度谦虚便是虚僞了。”时敬之淡淡讲着,轻易点破对方的身份,“那天你戴了工作证件。”
“不不……那些都是虚名——”苗书脸上瞬间浮现一丝被看破的尴尬,但他很快将慌乱巧妙地压下去,转而急切的诉说:“在恩人面前,我十足没有底气。只会感觉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多…和您相比我实在是一无是处……”
时敬之的眉头微微拧起来了,并且随着对方的叙述,仿似不快的痕迹越来越重。
他不作声,而苗书在这令人尴尬和窒息的沉默里,非常出于本能地丶很是困窘地攥紧了手。
时敬之在这个时候,做了一个让他心里一松的举动。
时敬之仿佛是累了,他捏捏眉心,只是很随意地,长舒一口气:“…您不必紧张,我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仿佛打破了空气的寂静。
苗书的内心应该是很敏感的,他用力松开手,察言观色般盯着时敬之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一个出身于贫民窟的孩子……其实像我这种人,本来就是街边蝼蚁……我身边没有人念书,只有我的姑姑,她受过教育,以持灯的名义上学……”
“你说她叫什麽?”时敬之声音一变,带着十足的凛冽。如果是熟悉时敬之的人,会发现其实他这句话是很割裂的,因为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克制而谦和地展露出善意,这种厉声质问,与其说是冒昧的失礼,不如说是面临突发状况慌乱的本能反应。
苗书很慌张,仿佛自己说错了话:“持灯者的名义,这是当时德尔菲诺资助者们起的名字……”
“持灯。”那个男孩子在他略带压迫感的目光里回答。
时敬之盯着他,半天不讲话。
苗书不解又忐忑,不明白对方为什麽突然这样刨根问底,却又是高兴的,因为可以和他多攀谈几句。
时敬之目光不定,他喉头微微耸动,几度欲言又止,却终究没讲话。
苗书在这种气氛里忐忑不安,不知想到什麽,他改了口:“她……她叫姚月白。因为感谢资助人‘以灯火般的道义点燃啓蒙光辉’,她给自己起了化名——持灯。”
持灯。
这个光明又微弱的名字在瞬间攫取了时敬之的意志!
紧接着,一股难以预料的恐惧笼罩了他的脑海。
持灯还有亲人?
持灯有现存的亲人在吗?为何出现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