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屋内慢慢传出一首童谣。
“到巴比伦有几里。
三个二十里加十里。
我能乘着烛光到那儿吗
当然,到了再回都可以。
若你的脚步够轻盈,
乘着烛光到那里。”
门没锁,时敬之推门而入:“闻命?”
“…闻命?”
时敬之一直向上走,一直到了天台处,唱片还在响,不过换了音乐,是《DieSeejungfrau》。
时敬之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颤声说:“…闻命?”
很久以後时敬之都没有回想起那天,他刻意把这天的记忆封存,仿佛不会触发某些让他难堪狼狈的伤口一样。可是他又总是在深夜孤独的时刻,一次又一次把这些记忆挖掘出来,一遍又一遍回忆,记忆把他整个人残忍地剐了个遍,肉柴骨瘦,只剩对自己的嘲弄。
身後传来响动,时敬之猛然回头。
闻命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後,微微低下身,贴在他耳畔说:“你找我?”
“嘭——!”
礼品盒掉在地上。
时敬之浑身一抖,同时弹起後退,他踉跄着後退几步,脸色苍白如冻结的湖面,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你的腿?”
闻命低低笑了声,冲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来,然後停下,他歪了歪头,满脸无辜,居高临下地说:“给你一个惊喜。我的腿好了,你开心吗?小敬。”
时敬之终于发现了不正常。
他颤抖地伸出手,不可置信地伸出手,视线紧紧焦灼在闻命的眼睛上,他试探着,在闻命眼前缓慢地张开手掌又握紧,手指因为巨大的惊恐而抖动,他竭力克制着,猝不及防被对方一把捉住。
时敬之呼吸一滞,闻命却毫无预兆地低下身,在他的手指尖落下亲吻。那个动作有些凶狠和粗暴,让时敬之头皮发麻,可是闻命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连垂眼的侧脸都显得专注无比。
“手怎麽这麽冷,小敬?”闻命温柔道。他紧接着握紧时敬之的手,拢在双手间呵了口气。
天台竟然有些寒气逼人,窗户漫进阵阵冷风。
“地上是什麽?”闻命轻声问。
时敬之哽着嗓子,很久以後才惊疑不定地回答:“给你…给你带的礼物。”
闻命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模样。他又问:“另一只手里呢?让我猜一猜?玫瑰花?”
时敬之如鲠在喉,他头脑混乱,只能点点头。
闻命再不问他,伸手去拿他的花,时敬之握的死紧,闻命拿了好几次,时敬之才如梦方醒猝然松开手。
他看着对方拿着花离开,又空手回来,走到自己面前,又执起手呵气,这次是双手。
对方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时敬之上方,时敬之的两只手都被闻命拢在一起,如同被禁锢。
冷气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沁出来,时敬之竭力咬紧牙关,他耸着肩膀往回缩,闻命却不撒手。
“出差累了吗?”闻命关切道,说着又向前凑了凑,紧紧贴着时敬之的身体。
他问完了,也没等时敬之回话,又自问自答:“原本早就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後来想想,等你回来再告诉你也不错,惊喜吗?”
时敬之站在风中,全身僵硬,他艰涩地发出一声“嗯”,仿佛被野兽攫取,也忘记了反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闻命又低低笑了笑,声音里全是纵容,时敬之全身紧绷得更厉害,他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闻命拢着他的手暖了一会儿,又想起来什麽好玩的事,兴味盎然地和时敬之提起话头,他低低笑着说:“哦…其实有件事我还忘记问你了,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闻命语气很随意,仿佛在讨论德尔菲诺喜怒无常的天气,“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还发现了这个——”
他毫无预兆地掰开时敬之的手,手掌朝上,然後掏了把口袋,把一枚小小的装置放入时敬之掌中。
纤长,光滑,如同一个滑膜鞘。
冷冰冰地躺在时敬之掌心。
时敬之终于擡起眼,目光缓慢地移动到闻命脸上。
闻命满脸无辜迷惑,话语却毫不留情,他冲对方温柔笑道:“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吗?小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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