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屋外不知几更,怕引来饿狼的蹲守,宋嘉言不敢再喊人,他躲到了角落里,跟看不见的沙砾与破破烂烂的砖头作伴,在人生地不熟的J市,他没有结仇的人,还是在包间里晕倒的,把他绑来这里的人,一定就在包间里。
陈副总喝得烂醉,即便想□□自己,也不至于带到这有狼的荒郊野外来,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总不至于要等到明天酒醒了再来欺辱他,而且看陈副总的模样,明显是忌惮他背後的势力的,绝不可能干出这种绑架他的事情来,要不然这次的合作可就真的黄了。
为了占他便宜,不值得。
不是陈副总,那会是谁?
宋嘉言心中有明确的猜忌对象,但不愿相信宋宇伦会卑鄙到这种地步,居然敢在J市趁人之危,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阻止他去签合同。
思及此,宋嘉言气急攻心,一夜未合眼,眼里爬满红血丝,嘴唇也冻得发白,等到天亮时,门缝里透进了一点光亮,他得以看清这个废弃的铁皮棚是何模样。
脏乱差,脚下的地板是用石砖搭建的,很多废弃塑料袋,蛇皮袋,破烂衣服,有一个用杂草简单铺盖成的席子,上面有坏掉的打火机,以及装着烟头的泡面桶等垃圾,隐约泛着一股恶臭味,估计是有流浪汉进来呆过,屋角甚至有蜘蛛网,爬着一只巨大的蜘蛛。
宋嘉言最怕这种东西,打眼吓一跳,鸡皮疙瘩都起来,他在这种地方待了一晚,生理和心理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顿时崩溃不已,挣扎着爬起来,再次去拍门呼救。
他挨着墙角坐了一夜,精贵的西服早已满是灰尘,秀丽乌黑的中长发更是黏上了落灰的蛛网,整个人看起来落魄与滑稽,清瘦身躯狼狈不堪,眼眸赤红含泪,加上嗓子里那点哽咽的哭腔,真是老天看了都得心疼一下。
小少爷生平第一次被绑架,心中幻想过许多人来救他,有警察,有父亲,有发小,甚至是他刚上任的alpha丈夫。
但一个人都没有。
他被关到了日落西沉时,饿得前胸贴後背,甚至发起了烧。
身体越发滚烫,茍延残喘间,宋嘉言好像听到了越野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他眼皮颤动,无力地掀起来,听到有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开门锁的声音,以及越野车又飞速离开的声音。
一切不超过两分钟,宋嘉言半昏半醒,强撑着意志从地上爬起来,用纤细的,沾满灰尘的五指去扒门,锁链声晃响,铁门紧紧关闭了一天一夜,居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夕阳橙红的光晕流泻进来,照到宋嘉言脆弱苍白的脸上,他呼吸沉重地看着门外的旷野,白雪皑皑一片,到处都透着一股萧瑟的味道,冷风打北面吹来,把他的心吹得一个寒颤,冷冽透骨。
这个时候,合同应该已经签好了。
把他关了一天一夜,又突然把他放了,这般手笔,不用猜就知道是宋宇伦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他缺席的时候越过他朝董事会取得授权,然後顺利以副总裁的名义代为签订这份合同,与他争夺项目主导权。
宋业德知道他突然不见了,还不得不授权给宋宇伦,一定会气得血压升高,董事会肯定也在编排他,不满他的办事效率和失职,此刻公司关于他的谣言也必定满城风雨,或猜测他失踪,或猜测他躲起来吃喝玩乐,总之,这都是对他非常不利的负面消息。
宋嘉言不是没有被宋宇伦背刺过,可这一次,宋宇伦真的过了。
消失了一天,不知道宋业德会不会派人来找他,宋宇伦他们是否已经功成身退,把他抛弃在此回了江昙,宋嘉言气血翻涌,有心无力,挣扎着站起来,无论如何,他都得先回到镇上,才好算账。
这里是郊外未开垦的荒地,铁皮屋後是一片杨树林,林子里肯定有狼,宋嘉言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在寒风与冬日残阳下一步步寻着越野的车轮印走。
然而这里远离城镇,是真正的穷乡僻壤,荒无人烟之地,宋嘉言裹着风雪走了许久,直到入夜看不清路,迷失了方向,自己都自己不知在哪里兜圈。
天色越发暗沉,宋嘉言越发惶恐,他想要走得快一些,至少在入夜後找到一个村子,借宿一宿,可他越是着急,身体就越渐飘忽。
他拖着极度饥饿与高烧状态下的身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甚至还摔了两回,一路走来,不知走了多少个小时,都未看见人影和希望,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宋嘉言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他用尽了力气,吊着一口气想爬起来,但却不堪重负,晕在了一座高压电线杆下。
宋嘉言失去意识前,心中除了委屈悲凉,还有很多饱受折磨的绝望,或许,死在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等野兽啃食他的身体,等白骨被雪花草木掩盖,就此长眠不醒,不被任何东西束缚,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归宿与解脱。
就这样吧,其实也挺好的,每天过得水深火热,被搞死也是必然的。
一个个,都不管他的死活,只想着利用,抢夺。
就这样死吧。
等我死後,爸爸就不会逼迫我继承公司了,而是会给我烧很多纸钱,他那麽有钱,应该不会吝啬,还有宋初衡,肯定也会给我烧很多,我可以拿着这些钱,去地府里面继续做我的小少爷。
没人疼我,我就自己疼自己。
等我死後,看到我的遗体,陆庭颂应该也不会想着要上来打我的屁股,有辱斯文损了风度,参加完我的葬礼,他寂寞空虚冷,应该会去找另一个更美貌,更温柔的Omega做他的妻子吧?
漂亮贤惠,乖巧听话,讨人喜欢,不像我,总爱跟他反着来。
没关系,新欢比不过旧爱嘛,我也可以在地府里找一个我喜欢的alpha,不去喝孟婆汤承受人间疾苦,做个逍遥自在的鬼新郎,办一场盛大而幸福的冥婚,不要陆庭颂了。
宋嘉言这般想着,缓缓合上了眼帘。天地一片苍茫萧瑟,陷在雪地里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宛如被剥夺了生命力一般缓缓僵硬。宋嘉言失去意识,羸弱身躯,被风雪无声地吞噬。
耳边传来嗑瓜子的声音。
呱,呱,呱,异常悠闲。
感官苏醒,意识也回归,宋嘉言睁开眼,瞳孔聚焦,循声看去,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中二少年,穿着蓝色卫衣,染着亚麻色头发,脖子上挂着耳机,正坐在凳子上,一边盯着他,一边嘴里嗑着瓜子,场面说不出的诡异滑稽。
宋嘉言脑袋沉得像灌了铅,但那种发烧的不适感已经褪去,浑身只馀大病初愈的虚弱感,他反应了几秒,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没死,还被人救了。
宋嘉言苦涩地想,我这是命不该绝,还是命运多舛?
扫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视线又回到少年身上,宋嘉言撑起身体半坐起来,看着陌生的少年拘谨地张口:“这是。。。。。。”
那少年把瓜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悠然说:“这是我家,我妈把你捡回来的。”
濒死的感觉回旋在脑海里,宋嘉言微怔,眼睫毛垂落:“谢谢,我。。。。。。”
少年言简意赅:“你发烧了,吃了退烧药,睡了十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