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妃伏在榻边:“曾见双鸾舞镜中,联飞接影对春风。陛下,双鸾阁,是您对臣妾的心意。臣妾明白。”
梁帝点点头:“那你知道这首诗的後一句写的是什麽吗?”
他举起枯枝一般的手:“今来独在花筵散,月满秋天一半空……镜央,朕是真的喜欢你……”
周贵妃流泪道:“陛下,您病中不宜伤感。”
她这半生,在梁帝面前流过无数次泪。她的眼泪是无往不胜的利器。可她这次流泪,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梁帝摸着她的脸:“镜央,蔡公公哪儿去了?”
“他……病了。”
她已写好了立储的圣旨,可她找不到玉玺。蔡公公那阉人,不识好歹,竟是死活说不出玉玺所在。
她已命人严刑拷打,老阉人就是不吐口。
梁帝道:“镜央,朕这几日,病得迷迷糊糊,总似见你在龙榻翻找。告诉朕,你在找什麽?”
梁帝用手指了指心口:“镜央,你进宫十五年了吧。这些年,花开花落,好多人都离朕而去了,唯有你,一直陪伴在朕的身边。镜央,你不光在朕身边,还在朕心里。”
他缓缓地说着:“你美丽,温柔,聪慧过人。朕一伸手,你就知道朕要什麽。朕一开口,你就知道朕想说什麽。你似乎知道朕所有的心思。朕曾经想过,将一切都给你。珩儿……珩儿那孩子虽然天分有缺,但他秉性仁孝,就算他有什麽立不起来的地方,有你替他把关,朕也没什麽不放心的。你知道吗?朕其实,早就写好了一道旨,交予太傅手中。可是,朕,现在觉得,那道旨,是错的……朕一直在给你机会,你明白吗?”
周贵妃握紧梁帝的手:“陛下,陛下您在说什麽?什麽旨意?臣妾为何不知道?”
门外有人高喊。
“微臣求见陛下。”
“儿臣求见父皇。”
是梅川和南平公主的声音。
周贵妃朝殿外一挥手,侍卫们奔跑着,拦住她们。
梁帝道:“镜央,让她们进来。”
周贵妃道:“陛下,您需要静养。”
“朕说,让她们进来。”
他一字一句,虽病弱而龙威不减。
周镜央又一挥手。侍卫们松开手,梅川和南平公主走进来。
梁帝道:“镜央,你出去。”
周贵妃一步三回头,走出殿外。
门掩上。
周镜央站在庭院。
月色下,她面目就像寒冬的水,凝结成冰。
几个穿着大梁侍卫服饰的塞北汉子低声道:“我王请贵妃娘娘早做决断。”
他们跪了下来:“塞北王帐七十二部,尽皆支持淮王登基。”
周贵妃脸上的冰延伸着,包裹着五月的行宫,短短长长的冰挂,一霎时,像是所有的花树都长出玉臂琼枝。
天罗地网。
云涌风飞。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