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可以现场参观的话,就更好了!”竹七九眯起眼睛,笑得一脸灿烂,“特别是九景山那片区域,听说那块地方是风水宝地,一直想去见识见识。”
“九景山?不过是一座小山丘罢了,哪是什麽风水宝地!”岳冬来一脸不屑。
“是是是,岳老板见多识广,这对我们来说,可不就是风水宝地了。”竹七九讨好地说着,并给对方续上茶水。
结果这一举动直接惹恼岳冬来,他冷哼一声站起身,冲田云霄怒道:“你这交的都是什麽朋友?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吗?谁敢随便碰我岳冬来的杯子?”
扔下这段话後,气呼呼的离去。
一直处于憋笑状态的田云霄再也忍不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拳头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惹来四周的客人纷纷侧目注视。
“这老小子,还是这麽拽!哼!老子也会哼!”田云霄招呼老板过来将茶具撤下去,笑道:“这可是岳大少喝过的杯子,你们还不得小心供起来!”
那胖老板面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杯子不是林学阳林老板喝过的吗,这要是被岳老板知道了,说不定会砸了我这小店啊——田小爷你这——不是在害我们嘛!”
“怎麽会!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田云霄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那胖老板只好端着茶具离开。
“这位岳大少,是有洁癖吗?”竹七九转着自己的杯子,问道。
“可不是,从小就那副怪样子,好像人家碰了他一下,他就要中毒身亡似的。”田云霄拿起酒壶对嘴吹完,满足的打了个酒气熏天的嗝,“话也问完了,你打算先去哪家?”
“这个嘛——哎呀!”竹七九一拍大腿,懊恼地叫起来,“刚刚忘了问那批狐狸皮的来源了。”
“可不是,这可是重头戏!”田云霄附和着,脸上却丝毫不见着急的模样。
“算了,岳冬来这个态度,估计问了他也不会老实回答。行了,我得走了,多谢你的酒!”竹七九笑着离去,扔下田云霄独自坐在窗户边。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睛定格到那片芦苇丛,回忆起祭河神那夜所见情形来。
那夜,清风徐来,水面上漂着几十盏莲花形状的河灯。点点星光似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窗边聚集着一群男人,指着外面聚集的人群说着浑话。他只觉得无趣,搬着自己的酒壶酒杯来到旁边的桌上。
因角度不佳,所以并没有人围在这里。他独自饮酒,感叹时运不济。自从战争爆发以来,田家的産业就一蹶不振,父亲也早早去世,临死前告诉他有个妹妹在外地生活,让他帮忙照顾。
当时还不到二十岁的田云霄,独自扛起家里的担子,还要出去寻找那失落在外的妹妹。岂料打理码头货物装卸时失足落水,差点淹死。幸好被附近码头工人发现後及时救起,虽然因为失魂落魄没了半条命,好歹活下来了。所幸也因为这件事,错过征兵令,得以继续茍存在这方寸地方。
社会动荡,无数地痞流氓聚集一处,抢劫普通商铺,砸坏货物,甚至还有强抢女人回家的。他们还以此为荣,吸引了不少年岁不够的孩子进去。
眼见家业无望,他索性将一切都抛下,终日沉迷在酒精里,高兴了就去街上转几圈,见到好看的女孩子就上去调笑几下,以此度日。
又过了好些年,战争逐渐平息,不少从前线上退下来的军人被分到各处整理地方秩序。那些地头蛇也逐渐消失了,变回原来的老实村民。
但是田云霄却不愿意改变,他已经习惯迷迷糊糊的过日子,这一下子世道变得清明起来,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
有一天,他在街头转圈,看见了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子,英姿飒爽,眉宇之间还有些像自己。那个瞬间,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妹妹。
曾经受父亲所托,要去寻找的人,就这麽出现在自己身边,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充斥了他的大脑。于是,他逃开了。
一方面懊悔自己竟然将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後,另一方面,他也无颜面对这个至亲之人。原本的田家可以让他们兄妹二人这辈子都吃穿不愁,而现在,仅仅够他一人挥霍罢了。
他开始筹措,将家中剩馀的産业变卖,所得钱财全部交给这个妹妹,作为这些年的补偿。而自己,也许早就该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因为那个女人无故遭受这一切!田云霄恨恨地看了眼那片芦苇丛,想起那个穿白裙子的奇怪女人来。
从祭河神之前的几天,那女人每天下午,都会一个人坐在河边,似乎在等待着什麽。而因为他喜欢临窗的位置,恰巧每次都能看见。
谁知道,这奇怪女人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养蛊。也许那几日她根本是故意在那芦苇丛边逗留,想吸引心怀不轨的人过去,好给蛊虫送饲料吧。谁知道,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竟然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而田云霄也因此被那胖老板误会,以为是他盯上那个奇怪女人,而下杀手。
那夜,他望着那片河灯,感怀身世。而河对岸,一个普通男人正打算勒死一个养蛊的女人,怎麽想,都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