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念泪流满面:“小满姑姑,我知错了。”
小满叹了口气:“就算要去,也不能走着去不是?你先随我回府,待明日我备好马车,陪你一道去北境。”
她猛地擡头:“当真?”
小满神情认真,点了点头。其实她不止是为了谢思念,还有一部分,是她的私心。
在遇到谢杳之前,她的全部记忆都在长安,于她而言,长安也算是她的故乡,哪怕那个地方的回忆满是她幼年时的苦难,她也还是想要回去看一看。
翌日一早,小满打点好府内上下事宜,留了张字条在谢杳书房,而後带着谢思念坐上马车,出了城。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从温暖如春的江南,驶入寒冷萧瑟的北境。
谢思念倚在窗边,沿路的风景在她眸中飞快闪过。
雾凇沆砀,江河都冻结成冰,万里霜天下,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不同于江南的秀丽丶风雅,北境粗旷丶壮美,颇具江湖气,让人联想到仗剑天涯的侠客,如若可以,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嘉佑十年,除夕前夜,谢思念和小满行抵洛阳。
昔日的公主府改头换面,成了庆王府,为北祈皇帝的二弟元庆的居所。
她们不好暴露身份,只在府外远远观瞻,待到新岁正月初五,才离开了洛阳。
临行前,谢思念掬了一抔黄土,敛于妆匣内,悉心收好,如此,也便算作带父亲丶母亲归于江南了。
***
谢杳出宫回府,发现谢思念不知所踪,勃然大怒。
待棠梨寻到书房中的留言字条,递给她时,谢杳的眼泪夺眶而出。
“殿下,郡主没事就好。”棠梨轻声安慰。
时隔多年,她已许久未曾看到谢杳流泪了,她的“小姐”如今成了一国的摄政王,肩上担负着南境的百姓丶国朝的兴亡,她强大可靠,像一棵深深扎根的参天大树,却让人忘了,她也有力不能及的无奈和委屈。
“棠梨,我刚刚还在想,若是阿念真的出了什麽事,哥哥会怪我的吧?”
棠梨用力摇头,强忍着泪水扬起笑意:“他不会,一定不会。”
她的语气中带着万分的笃定,因为她曾亲眼见过,谢景对妹妹的爱重。
谢杳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缓和,渐渐恢复了理智。
她擡眸望向棠梨:“随我北上。”
“殿下不可,你的身份若是暴露在北境,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隐藏我的行踪,应当不是什麽难事。”
棠梨自知劝不动她,只好点头相应,不再挣扎。
谢杳将密信传至帝後宫中,言明原委,又对外称病,拒不见客。
恰逢新岁年节休沐,朝中无事,她正好借此东风,神不知鬼不觉地北上,将谢思念“捉拿”回府。
“摄政王出府一事,任何人不得走漏风声,违者,逐出南境。”
棠梨神情严肃,向府内下人交代道。
夜幕低垂,棠梨提灯引路,同谢杳一道,从後门出了府。
***
马车日夜兼程,终于赶在上元前夕,抵达了长安郊外。
漫天飞雪相迎,谢杳掀开窗帷,任由风雪打在身上,转头饮了一大口酒,丝毫不觉得冷。
窗外,长安的景色匆匆掠过,牵起她尘封的记忆。
桃花醉,雪满途,千秋万代,山河不改,变了的,只有人和事。
这长安道,终是一回来,一回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