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名虽然自称为无名,且又带着面具,但瞧着那般武艺,在江湖上也有不少手下,想必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
这样的人,会甘心不求回报地对一个将要嫁与别人的女子好吗?
蓄月难免将那无名往坏的地方想了想,心中始终有些提防。
距离大婚还有两个月,这麽长的一段日子,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麽变数发生。
蜜珠并不知道蓄月在替自己担忧大婚的事,她自觉上次已经和无名说清楚一切了,想来对方也不会再来打扰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麽,她连无名的真面目都没看到过,却对他有一些说不清的信任。
又和蓄月二人闲聊了一阵,蜜珠觉得乏了,终于躺回榻上休息。
翌日天亮,她觉得身子大好了,喝了小柳儿端来的补汤,让她们给自己梳妆。
“小姐,你这是要出门?”小柳儿不解。
蜜珠点头:“去一趟白府,今日是最後一日了,明儿就要去见月夫人,我不能什麽准备都没有。”
她虽然在去学规矩之前,对所谓的教养嬷嬷并没有什麽期待,但真的去了月夫人府上,却明白,已经的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太过于自以为是。
因为她没能接触到外界,便以为一切都和她以为的那般,贵族都是庸俗的蠢人。
曲立封也常和她说,世间其他人有多蠢笨如牛,只要稍微摆布一番,就能当做棋子。
那时候蜜珠只是听曲立封这麽说着,却没有判断对错的心智,甚至还因为对方说起这些话时表露出来的自信,觉得曲立封有运筹帷幄之姿,是天生当官的人。
回想往日,蜜珠觉得蠢笨的人其实是自己。
她看这个世界,不是用自己的眼睛,而是用别人的。
虽是重活一世,却好像从这一世开始,才算真正的迈出活着的步子。而不是只将自己缩在後宅,自己吓自己认命。
事实证明,不管是她後来接触到的月夫人,还是白豆蔻丶姜芊,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甚至胜过她。
大概是因为前世她活得过于懦弱和闭塞了,才会将世间一切想成那样。
天已经大亮,街道上已经有许多叫卖的小贩们经过,蜜珠在轿子里掀起一角帘子,下意识看向四周。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街边拐角的地方,支了个简陋的摊子,有人在那儿卖字。
那人看着略显清瘦,背脊有些弯,青色书生服,发带有些歪,瞧着并不是很体面的书生。
是曲立封?
曲立封竟然在外头卖字?
蜜珠本能的感到惊诧。
于她来说,前尘往事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只要曲立封不凑到她跟前来,她并不会刻意去报复对方。
曲立封在蜜珠的印象中,虽然会利用女子牟利,但在明面上极为好面子清高,最怕别人看他不起,这样的人怎麽会愿意抛头露面卖字?
前世曲立封从蜜珠那儿,借用了无数次嫁妆,一笔一笔的就把蜜珠的所有私房钱掏空了。
但而今一想,却又正常。
没了自己接济送盘缠,曲立封连打点书院的银子都不够,如何能参加接下来的科举。
人被逼到了穷处,自然要弯腰做点什麽。
蜜珠只是心中略想了想,就将曲立封从心里逐开,也将帘子重新放下了。
但摊子边站着,正铺开一张纸给人写信的曲立封,陡然擡眸,看到了路边经过的轿子。
这轿子并没有什麽稀奇,这条路上经过的达官贵人也不少,比它华贵的数不胜数,可曲立封却浑身一震,猛地僵住。
——那是蜜家的轿子!
往日蜜珠来见他,多半都是坐着这台轿子。
这个念头冒出脑海时,曲立封心中生起一股说不清的火,身体都跟着战栗起来。
下一刻,他竟是将毛笔一扔,快步追了上来。
一旁请他写家书的是个老翁,正一字一字的念自己想写给家中的信:“下月就能回来,家中不用惦记…”
话还未说完,就见方才还认真听他说话写字的後生,忽的跟中了失心疯一般,将毛笔往桌上一掷,站起来跌跌撞撞往路边跑去。
“哎!後生!後生!”
老翁下意识喊他,却不见对方回头。
这条街上的人听到了动静,顿时都回头看去。
于是,长街上出现了这麽一幕,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追着贵人家的软轿跑,一边跑一边还喊着:“珠儿!等等!珠儿!”
咦?
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察觉这是一桩涉及了贵族的艳事,顿时都竖起了耳朵等着看热闹。
“珠儿!珠儿!停!轿子停!”
曲立封一路追过来,拦在了擡轿子的家丁面前,伸出双臂挡着,愣是不让他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