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还回来的时候,里面却冲着姜汁红糖。
虽然最後她迫于压力还是委屈着低头道歉,但林瞻无意的帮助足以支撑她的精神。
“能帮到你就好,”林瞻印象仍然模糊,出言打断顾佩瑜的坏情绪,“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他擡手间不小心碰掉了放在一边的留言簿,捡起来时,顾佩瑜看着打开的留言簿,问:“林瞻,现在留言簿在哪一页?”
“星垂的。”
顾佩瑜笑笑。
留言簿被人为按压过,在某一页留下了永恒的压痕。
哪怕时隔许久,与衆不同的痕迹仍然会让这页纸在每次随机中力压其他纸张。
林瞻每一次的随手翻看,都会激活书脊书页上刻下的记忆——他有极大的几率,“随机”翻到段星垂写的那页。
段星垂的小心思,林瞻一无所知。
她和林瞻的友谊建立在段星垂之後,在她眼里,段星垂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基本上对林瞻以外的人都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若非高三那年问林瞻借笔记时拿错,她根本想不到世界上两个男人之间也能産生爱情。
这麽说其实有些不准确,应该是,她没想过世界上会有人对同性産生爱情。
想起爱情,她叹了口气。
她的暧昧对象竟然在她准备告白期间,忽然有了女朋友。
而那个女朋友,好死不死正是柳娉婷。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展开。不过还好,对方的冷漠让她终于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可能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麽喜欢她。如果真的喜欢,又怎麽会若即若离,等她去迈出第一步?又怎麽会连等她迈出这一步都等不及,转头找了别人?
情书没必要写了,深受打击的她回去又看了一遍段星垂写给林瞻的留言。
当年无意间看到的留言,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想或许这就是语文老师常说的感情质朴,所以文笔就没那麽重要了。
段星垂不擅长语文,作文常年写得稀烂,常被评价为空洞无情,没想到一篇简单的留言能让她看得泪流满面。
时隔六年,她仍然会被留言里沉默流淌的情绪震撼到,只是她百般尝试都学不来,想来她对那人的感情也没到段星垂这一步。
在重读留言之前,她以为段星垂早就和林瞻在一起了。但现在,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林瞻到底有没有读懂过段星垂的心思?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林瞻没有读懂段星垂留在留言簿上的巧思。
这麽一想,段星垂也挺惨的。
在林瞻眼里,顾佩瑜听了他的回答後又是叹气又是目露怜悯,心思十分难揣测。不过她若有所思总归比刚刚那副难过的样子好多了。
“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你提到了我爸妈,劳你在这件事上费心了,谢谢你,”林瞻小心地收好留言簿,问,“就是不知道我弟弟妹妹怎麽样了。”
“这个我没关注,不过坪洼乡发展很快,有些地方还被开发成了景区。你弟你妹应该都过得不错,找工作是不用愁。”
林瞻点点头。
他人缘不好,知道他父母单方面冷暴力他的人恐怕只有顾佩瑜了。
高二分班後他没有和段星垂分到一个班里,加上高考那阵子他俩关系挺尴尬的——不多说了,这事儿怪他——段星垂多半不晓得这件事。
同学聚会那晚,林瞻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拉着段星垂絮絮叨叨地倾诉,但说了又能怎麽样呢,平白让段星垂担心罢了。
顾佩瑜心情不佳,林瞻也莫名有些低气压,两人聊不了多久,顾佩瑜率先起身:“林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咱俩加个好友,以後有什麽事了也方便问。”
她指的是高中的事。
林瞻工作原因,加上父母那边的缘故,不能经常回坪洼乡,段星垂虽然和他关系近,但毕竟家不是坪洼的,没道理特地往坪洼去。
她就不同了,她的爸妈还在坪洼住呢,偶尔还是要回去一趟,要是林瞻有什麽想问的,或者是要托她帮忙,她比较方便。
林瞻愣了下,倒是没想起还有个顾佩瑜可以麻烦,当即感激道:“谢谢,高中时期就经常麻烦你。”
虽说高二起就有好心人给他交了学杂费,但人还要生活,顾佩瑜经常在这方面帮忙。林瞻觉得无论自己做过什麽,顾佩瑜回报得都已经足够多。
“嗐,感情我刚刚说那麽久你是一点没理解,”顾佩瑜撇撇嘴,“我也不意外就是了,朋友之间老这麽客气感情就淡了——我是说友谊。”
她通过林瞻的好友申请就要走,林瞻说送她,她也婉拒了。
两人并排走出咖啡厅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但还未到路灯上班时间。可视度有些感人,林瞻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马路对面站着个眼熟的人。
见他注意到自己,段星垂横穿马路,走过来,笑道:“在聊什麽?”
顾佩瑜看见他就同情,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些闲话,别在意。我先走了。”
最後一句话是对林瞻说的,林瞻道:“到家了说一声。”
顾佩瑜比了个知道的手势,跑走了。
林瞻转向段星垂,笑起来:“星垂,你怎麽来了?忙完了吗?”
段星垂瞅着他:“林瞻,你们加好友了?”
“是啊,她说有事可以联系……”
段星垂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林瞻努力去观察他的神情,却发现咖啡厅门前的光,连带着路灯投下的光线都无法照明他的神色。
半晌,段星垂才开口:“我也搬进这个小区了,林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