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後,克亚抵达卓兴镇,与陆珩接洽共同接管的事宜。
谷云鲁南两国的军队已被大希车兰联手击退,但并不死心,就驻扎在三十里外,可以随时再次进攻。
克亚派去使臣欲与对方商谈,不料使臣还未进到主将营帐就被撅了出来,气得克亚心里暗骂一群蠢货。
除此之外,大希的态度倒是很好,陆珩也很顺利地让车兰军队在卓兴镇进驻,布防,哪怕镇内百姓抗议闹事,也被其派兵主动镇压了。
卓兴镇的一半权力被让渡给车兰,只要克亚想,几乎可以随时大开城门,放城外那两国军队进来,彻底拿下卓兴。
那日他站在城墙上,望着不远处的驻军,心中疯狂闪烁着这个念头,到底被他一贯的理智压了下来。
他对奈冷说:“现在还没有十分把握。”
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奈冷点头,望着克亚有些佩服,他这位年轻太子,非有十分把握不会出手,但一出手必成功,正如当年那场出其不意地刺杀。
谁能想到那颗不可一世光芒耀眼的少年将星,竟如此猝不及防地陨落了呢。
*
陆珩大步踏入主将营帐,早已有人在里面等着他。
他看了眼近卫,吩咐:“都出去吧,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大帐。”
近卫领命退下。
此时宋序才从舆图前转身看他:“卓兴镇的事都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陆珩应声。
宋序轻笑:“时间差不多,我也该死了。”
陆珩一怔,随即皱了皱眉:“一定要这样吗?那假死药虽然不致死,到底也对身体有害,要不……你自己装一下?”
宋序挑眉:“陆大人不吃不喝不动,脸色苍白呼吸近无的装三日给我看看?”
陆珩想了下,妥协:“这个程度还真装不出来。”
宋序道:“克亚此人十分谨慎,若要引车兰先动手,必须让他感到有十分把握。如今车兰军队进驻卓兴,那是南境门户,便是五成,说服他国联手,便是八成,得知我的死讯,九成。”
“那还有一成呢?”
“确认我的死讯。”
陆珩不解:“你的意思是,他谨慎到听闻死讯还不信,还要再次确认?”
宋序颔首:“毕竟我这副容貌,还有南境境内军队调度,都会让他隐隐怀疑。”
陆珩笑道:“既然这麽谨慎,那你的最後两成说少了吧?我看怎麽也占个五六成。”
宋序目光轻落在沙盘之上。
“我若是秦淮书,九成在我,但我是宋序。”
他玩心大起地戳了戳泥土:“有两成就不错了。”
陆珩没说话,然後问他:“你服下假死药,军中自然传出你的死讯,但凡有探子眼线,肯定就将这个消息报给克亚了,还要如何确认?”
“我勉强算你副将,即便死了,也无须全军缟素,我的尸体装在棺材里,克亚的眼线也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靠近确认,因此,以他多疑的性子,是一定会怀疑我死讯的真假,不确认,他是不会放心的。”
“依我分析,克亚第一步会先与谷云鲁南二国取得和解,避免腹背受敌,我若死了,克亚会心动但绝不足以出手,若是此过程中发现异常,可能选择直接接管卓兴据险而守,与南境形成不战不和的对峙局势,慢慢蚕食南境。”
“若确认我的确因穿心蛊发作而亡,他大概会为了进一步取得信任,将一半的卓兴镇驻军权让渡一部分给他们,同时这也是向宝宸丶齐高丶那定三国表明态度,进行示好,接着联合五国共同出兵,可在短时间夺下三座城池。”
陆珩听罢,道:“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让克亚确认你的死讯?”
宋序点头:“要让克亚信服,须让自己人信服,这段时间我四处调度,惊动了不少将领。不过我虽有实权而无品级,我若死了,根本无须将丧信报给各大将领,若越权这样做,就太过刻意了。”
陆珩笑了下:“可以想象,那些将领见到你时,该是一副怎样见了鬼的神情。”
他说着忽然有一个想法:“皇上为了减少猜疑,特意令此次军需粮草从南境之外调来,虽不知从哪个州筹措,想必押粮官过段时日也要快到了,等快到时,你再服药假死,届时我让他回程捎上你的棺材,这样无须大肆宣传,一路上便传出去了。”
宋序沉吟:“这倒是可行。”
他眸色微冷:“一旦车兰出兵,哪怕只有一兵一卒进行试探,南境大军也不必留手,照我之前部署,同时进攻,倾巢出动,所有将领不许退缩,有违者无论品级立斩不赦!”
陆珩缓缓点了下头,感到双肩沉重。
他不禁呼出一口长气:“成败在此一举,一步不能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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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马车内的嘉画睁开眼,掀帘往外看。
是押粮官李泉。
李泉在马车外问道:“还有二十里就到煌宁县,煌宁县有三个营驻军,再往前是远达府平头县,驻有两个营,还有长光坡也有一个营在,另外往西就是新南州卓兴镇,这些都守着边境门户,如今这也没打仗,不知粮草到底要运往哪个地方?”
嘉画反问:“李大人糊涂了?前段时间谷云鲁南的军队才袭击了卓兴,怎麽说没打仗?”
李泉不解:“卓兴不是与车兰共管了吗?听说车兰与二国接洽之下,局势已然稳定,就算打仗也已经打过了,若是狼烟再起,是和谁打?总不至于那两个小国还敢同时挑衅我大希与车兰吧?”
嘉画哂道:“李大人不是将领,在这里分析敌情做什麽,本王乃南境监军,只管听从本王就是。”
她向天边看了眼,道:“今日天色已晚,先驻扎煌宁县内,留下一批粮草,明日押送剩下的径直去新南州主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