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隐擦黑,云仪坐在屋里发呆,都没注意到,直到门被一下子推开,惊得她几乎跳起来。
谢科有些醉意,骤见屋里有个人影,也被吓了一跳。
见是云仪,才放心下来,不满道:“鬼鬼祟祟,干什麽呢!”
云仪低着头不说话,忙去点了灯烛。
“累死本公子了。”谢科往椅子上一躺,使唤道,“还不快去倒杯茶来给我喝!”
云仪咬了咬唇,立即出去了。
只是院里的丫鬟都被派去忙府里的丧事,竟连个烧水的丫头都没有,她只好自己动手。
等水从炉子上热起来时,她满脑子都是莫文州跟她说的那些荒诞不羁的话,什麽“有情蛊”……
她从袖子里摸出那个木盒,迟疑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打开。
本以为会看见虫子之类的,没想到什麽都没有,唯有盒子底部附着了像一层灰白色的灰尘之类的东西,乍一看还以为是脏污。
她反复看了几眼,都没看见其他,倒有些怀疑其莫文州的话来,疑心他自己恐怕也没打开看过,也不知哪里弄来的这些,蛊啊虫啊的,听起来玄之又玄,许是被人骗了也说不定。
他要她明日就去找郡主,并把这个“有情蛊”找机会投入郡主的饮食中,宣称从此以後,郡主会对他死心塌地。
荒谬,太荒谬了。
不过她反倒松了口气。
她本以为莫文州要她做什麽伤天害理违法犯罪的事,不惜拿她全家作为要挟,原来是这种事。
炉子上的水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响声。
云仪回过神,将烧开的水灌入茶壶中,准备拎回房。
忽然,她又放下了。
她看了眼手上的木盒,又直勾勾地盯着茶壶片刻,随即做了决定。
*
翼京处,陆珩拿着刚收到的情报,朝宋序住处走去,却正好遇见宋序从外面过来。
他一愣,问:“这一大早的,你是从哪来啊?”
宋序面不改色:“刚出去跑了一圈。”
陆珩见他气息均匀,自然不信,但一时也顾不得细问,便扬了扬手里的信:“南境军报。”
二人走进议事的屋子,屋子布置得像军营,墙上挂着一幅南境地形图,桌上还摆开了战场沙盘。
陆珩倒也不废话,径直走到地形图面前,手指落到一处。
“卓兴镇,向南五十里外,谷云丶鲁南两国的军队,向北推进了两里,两者呈掎角之势,除此之外,暂没别的异动。”
见宋序沉吟不语,他道:“车兰不知怀的什麽心思,拿一场和谈把我们拖在这里,只怕南境要起变故。”
宋序摇头:“不会。”
他目光从地形图上快速掠过:“车兰老国王病重,车兰太子需要树立政绩坐稳王位,这场和谈的结果对他很重要。”
陆珩皱眉:“你真觉得他们是为了和谈来的?”
“他们是冲着卓兴镇来的,和谈还未结束,这俩国部署的兵力便已有动静,便是证明。若是和谈拿下卓兴镇自然更好,若是失败,也有机会猝不及防出兵占领,无论成败,总归不是车兰的势力,即便知道是车兰在背後指使,也没有证据指控。”
陆珩急声:“我不在南境,若此时发生战乱,恐怕卓兴镇真的会丢。”
宋序神色从容:“那就主动把卓兴镇送给车兰。”
陆珩一怔:“你说什麽?”
宋序道:“卓兴镇送给车兰,车兰便不会任他国出兵,虽是小国之首,到底不是一国,指使他国出兵,哪怕顺利占领卓兴镇,车兰也未必有信心掌控得住。”
陆珩难以置信:“你是说……要朝廷将一座南境重镇拱手相让?”
宋序擡眸,接住他质询的目光。
“虽是一座边境重镇,难道暂失先机,陆将军便没信心再夺回来了?”
陆珩不语。
他还真没这信心。
一直以来,他的作战风格以求稳为主,因今时今日的南境已承受不住一场大败。
丢了卓兴,相当于给南境门户打开了一个口子,他的确没信心守住。
哪怕守住,或者夺回来,他也不敢说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是否又是今日的南境能承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