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珠原以为不出几日就能见到了李卫,可一连三日,小成子根本没等到李卫。
小成子是年若兰拨给年珠使唤的小太监,虽年纪不大,但却机灵过人,这麽久替年珠办事就没有失手过的时候,如今等了几天没等到人,反倒将自己冻病了,哑着嗓子丶带着哭腔与年珠道:“格格,奴才办事不利,一连几日根本没等到这位李大人,奴才使了银子朝户部里头洒扫的人打听过了,说这几日李大人并未告假。”
“可奴才守在门口,找户部的门房丶官员打听,那些人一听见李大人的名字就避如蛇蝎,恨不得绕道走,格格恕罪,奴才实在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他眼眶红红的,声音是瓮里翁气,最後嘴巴一瘪,鼻子里更是鼓出个鼻涕泡儿来。
年珠是又着急又好笑,吩咐聂乳母给小成子赏二两银子,道:“好了,你既然病了这几日就好好歇着。”
“我原是不打算去李家的,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因有司掌柜在,年珠早就知晓了李卫家在何处,便直接吩咐马车朝李府驶去。
李府坐落在城东偏僻之处,此处房价并不算便宜,年珠想来也能知道当年李卫手头还是很宽裕的,但当她走到李府门口,瞧见别的宅院门口是气派又奢华,唯有李府……那宅院一分为二,卖了一半不说,门口威严的石狮子连牙都没了,朱门也呈斑驳之状,看着是心酸又好笑。
有人上前敲门,却一直无人应答。
年珠这才想起来李府就剩下一耳聋的婆子,她便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一看,院里瞧着是更心酸,处处破败不堪,那耳聋的婆子正在厨房做饭,等着她都一圈逛完这才发现有人过来,冲着年珠比划起来。
可惜,年珠根本看不懂。
这婆子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身上的厚袄子打着补丁,手比划的飞快,面上是挡不住的急切。
她们两人一人比划,一人说话,简直是鸡同鸭讲。
年珠灵机一动,命人取来笔纸。
庆幸的是这婆子认得几个字,几番“交谈”之下,年珠这才知道李卫每日是深更半夜才从户部回来,每日天不亮又去了户部,所以小成子这才没能逮到李卫。
年珠留下一封信,恳请明日李卫早些回来。
临走之前,她看了看这家徒四壁的屋子,瞧见这婆子面容白皙,想来从前这婆子从前大概是李卫的乳母,没吃过多少苦头的,索性又留了一百两银子下来。
并非她小气,实在是如今……她有债务在身,手头紧得很啊!
等着翌日年珠再来李府时,终于见到了李卫。
李卫如司掌柜所说的那样,一副气宇轩昂的世家子模样,纵然衣着质朴,却难掩其气度,瞧着像游走江湖的刀客,像放荡不羁的世家子,唯独不像官员,这样的人,坐在墙壁斑驳之下的太师椅上,瞧着更是格格不入。
大概是昨日那聋婆子已与李卫和盘托出,李卫瞧见年珠时一点都不意外,还未等年珠开口说话,就道:“昨日是你给了我一百两银子?你找我有何事?你为何还敢来找我?”
年珠很快抓住了重点,笑道:“没错,昨日正是我登门来找李大人的。”
“不过,我不明白,为何我不敢来找李大人?”
“您是一兢兢业业的好官,又不是那会吃人的老虎,我怎麽就不敢来了?”
李卫自嘲一笑,并未接话,却是反问道:“昨日乳母说你看着出身不凡,应该是大家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人?”
年珠深知既想与人攀交情,就得拿出诚意来,毫不犹豫道:“我姓年,单名一个珠字,四川总督年羹尧是我的阿玛,雍亲王府侧福晋年氏是我的姑姑……”
她这话刚开口,李卫就想到了她的身份,面上就止不住的惊愕。
李卫虽进京多年,但因为人直率,不懂变通,如今接触到最大的官儿也不过他顶头上峰而已,他也知道,就他这样的身份,说句难听的,给眼前这小姑娘提鞋都不够格。
他知道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若老天开眼,他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他冷声打断年珠的话:“小格格您身份尊贵,不知道找我一小小员外郎能有什麽事?”
“我这里家徒四壁,只怕你们年家丫鬟住的屋子都比我这院子要强上不少,我这儿,想必也没什麽得您看中的。”
至于为何他没考虑过是四爷想要拉拢他,别说他,就连他顶头上峰几次想要投靠四爷,四爷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的。
他们这些小角色啊,那些天家贵胄可是万万瞧不上的。
年珠正色道:“我想拜您为师。”
窗外寒风呼呼,有冷风透过破旧的窗户灌了进来,因今日家中罕见有客前来,厅堂里难得点上了碳盆子。
冷风一吹,吹的碳盆子里有火星子“劈里啪啦”迸了出来。
李卫不知是自己风太大自己听岔了,还是自己这些日子没休息好的缘故,竟出现了幻觉?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道:“小格格,您……您说什麽?”
“我。”年珠看着李卫的眼睛,掷地有声道:“要拜您为师。”
李卫偷偷掐了把自己,不是在做梦呢,他觉得眼前这小格格肯定是糊涂了,他这官是捐来的,户部文书上有好多字他都不认识,这位小格格拜哪门子师?他又能教导这位小格格什麽了?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小格格莫不是诓我玩?京城之中不乏能人异士,就连您赋闲在家的大伯也是个极厉害的人,您若是要拜师,去找别人吧。”
这些权贵人家的孩子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定是在逗他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