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雍亲王府和蔷薇院是何等热闹,因四爷吩咐过的缘故,谁人都不得打扰年若兰,故而这听雪轩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翌日一早,年珠醒来时隐隐听见有响动,想来应该是董鄂氏娘家差人送嫁妆进了内院。
年珠也曾见过家中兄长娶妻,故而年若兰几次催促她去看热闹,她却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正当年珠想着是不是要过去看看热闹,毕竟年家娶亲规格氏远远及不上亲王府的,谁知小鳞子却过来了。
“奴才见过七格格,给七格格请安了。”
“方才外院管事说雍亲王府门口有个老头登门,非说他认识您,要进来呢……”
年珠隐约猜到这人是谁,道:“他可是叫汪景祺?”
“正是。”小鳞子忙道,“七格格果然认识他?那奴才这就叫人放他进来。”
年珠虽知道汪景祺会登门,却没想到汪景祺会来的这样快,更没想到汪景祺会选在今日登门。
不过她转而一想,这也挺符合汪景祺的性子的:“那就劳烦张公公将人请进来吧。”
一刻钟後,年珠就见到了汪景祺。
比起当日一身破破烂烂来,如今的汪景祺不仅穿着体面,腰间挂了块玉佩,甚至因他时常出入便宜坊的缘故,整个人胖了些,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七格格,我可算是见到您了,您啊,可得与雍亲王好好说一说才是,雍亲王府的门房也太不像样子了些,竟将我拦了下来。”
“难不成我看起来就像是上门打秋风的人?堂堂亲王府的门房,竟一点规矩都没有!”
“汪先生说的是,我定与王爷提一提,要王爷好好训训这些人。”年珠不仅如是说,更是一叠声吩咐聂乳母等人上茶上糕点上果子,又道,“汪先生莫要生气,可别因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汪景祺对年珠的态度很是满意,是愈发倨傲起来,直道:“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想提醒七格格一件事的,当日您曾说过会为我引荐雍亲王,不知道这话还算不算数?”
如今他跟着年珠是既能吃饱又能穿暖,还能有银子拿,但他始终觉得跟着一六七岁小格格没什麽大前途,一心想要攀上高枝。
“自然是算数的。”年珠点点头,想了想道,“恰好王爷这会正在听雪轩,我这就差人请王爷过来。”
四爷对年若兰的确是疼到了骨子里,招待客人间隙都还要过来看看年若兰好不好。
四爷虽不明所以,但见是年珠相请,却还是来了一趟。
汪景祺那叫一个激动,恨不得将全天下赞美之词都夸上四爷一遍,话里话外都是愿意投身四爷麾下的意思。
他想的很简单,年珠不过年羹尧衆多女儿中的一个,就算得宠,又能有多得宠?区区一总督女儿出手就能如此阔绰,若能跟随四爷,跟在堂堂一亲王身边,以後才有数不尽的好日子!
殊不知,四爷最不喜的就是汪景祺这种满口大话丶肚中无物之人,若非今日是年珠请他来的,他定要差人将汪景祺轰出去。
当四爷听到汪景祺再次说愿为四爷尽一尽“绵薄之力”时,四爷终于忍不住了。
“汪先生客气了,今日是长子弘时大喜之日,只怕不能好好与汪先生共叙政事。”
“我看不如这样,汪先生且去前院赴宴,这件事过几日再说也不迟。”
汪景祺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这人是个脸皮厚的,下意识觉得四爷这是已经答应了他的意思,想着今日到底是四爷长子的大喜之日,便高高兴兴去了前院。
等汪景祺一走,四爷面上就带着些不解之色,道:“珠珠,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觉得汪景祺这人能为我出谋划策?这样的人,溜须拍马可以,却不是办正事的人。”
“他能不能给王爷您出谋划策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别人觉得是他在给王爷出谋划策!”年珠今日为图喜庆,也穿了身红衣裳,她拽着衣角的流苏道,“您说,若叫八贝勒等人察觉是汪景祺在背後给您出谋划策,他们会怎麽做?”
四爷即刻就懂了。
“如今老八他们日日派人盯着我,若知道是汪景祺就是我背後的神秘幕僚,只怕会使出浑身解数拉拢汪景祺的。”
“鼠有鼠道,汪景祺这人虽满口大话,但阿谀奉承人的本事却十分高明。”
“偏偏这人狂妄且自命不凡,还喜欢瞎出主意。”
年珠觉得四爷看人还是挺准的,没错,她自从知道八福晋登门提亲後,就一直惴惴不安,若叫八阿哥等人知道她就是四爷身後的幕僚,只怕更会加紧步伐,所以此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她更知道以汪景祺的性子,哪怕自己给了他金山银山,他一边接受自己给的好处一边又瞧不上自己,大清可不是大唐,女子的最後归宿都是嫁人生子,所有人都觉得跟在一女子身边没有什麽大出息,难免汪景祺还会再攀附上年羹尧。
可若汪景祺攀上八阿哥,也就顺利成为十四阿哥一党,别说要他去抱年羹尧大腿,就算年羹尧三顾茅庐去请他,只怕他也不见得会搭理年羹尧。
如此一来,可谓一石多鸟。
四爷颔首道:“过了个年,你倒是愈发聪明了。”
若换成往日,四爷定会与年珠说上几句政事,但今日外院全是客人,四爷便匆匆去了前院招待客人。
雍亲王府不比年家,不是年珠撒个娇就能去外院凑热闹的,她便在内院晃荡玩耍,果不其然,她也瞧见了八福晋。
但她隔着老远看见八福晋就连忙,想着年羹尧嘱咐她的话,一直缩在年若兰身边。
到了傍晚时分,雍亲王府是愈发热闹。
董鄂氏进门时衆人的贺喜声,鞭炮声……是响彻天际。
年珠却看得清楚,弘时这样子一点不像成亲,像守丧似的。
她想,今日能受邀来雍亲王府参加喜宴之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弘时的不快了?这弘时啊,果然不大聪明,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随着筵席开始,年珠便懒得管弘时,专心干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