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并不怀疑——制药这种事繁琐得很,再加上朱太医近来事忙,并不得空,少说要耗费几个月的时间。
他甚至突然想起几个月前,他在紫禁城中偶遇朱太医,朱太医一叠声在他跟前夸赞年珠:“……虽说王爷膝下无女,但珠珠这孩子向来孝顺,对王爷可是没话说呀,倒是苦了我这老头子,整日宫里忙宫外忙的。”
四爷将东西收下,正色道谢。
翌日一早。
等着年若兰与弘昼等人早早起床准备送年珠出门时,谁知年珠昨儿半夜就已经走了。
曾伺候过年珠的小丫鬟转述她的话道:“……格格说了,聚散终有时,她向来是个洒脱的性子,不喜欢大家哭哭啼啼的,格格还说请大家保重身子。”
此时此刻的年珠正躺在马车上呼呼大睡。
她一向是享乐主义,京城距离四川路途遥远不说,还很颠簸,她所乘坐的马车又大又宽敞,马车下设有能放碳炉的隔层不说,还有个宽敞舒服的床。
毕竟她的朋友和生意夥伴实在太多,前些日子一直忙着与衆人辞行,又忙着料理生意上的事,根本没睡好。
年珠整日吃吃睡睡的,行至洞庭湖,又换了船,溯流而上到四川时,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此时已至春日,年珠触目所及皆是草长莺飞,嫩绿的新芽更是带来春意。
可年珠比起当日出发时的雀跃,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没错,她晕船了。
想当初她刚登船时日日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想着如何劝说年羹尧,一会想着收服年羹尧身边的人为己所用……但渐渐的,她每日只想着如何活下去。
等年珠等人到岷江时,她一张小脸瘦的只有巴掌般大小,愈发显得她眼睛又大又亮。
她日日吐,夜夜吐,吐的整个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聂乳母瞧见,只觉心疼坏了。
“格格从小养得金贵,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已经到了四川境内,昨儿有游船送信,说是今日岳家姑娘已在码头等您。”
“您且再忍忍,顶多还有一两刻钟就能到了。”
年珠怏怏的,她心里忍不住想,等着到了四川她一定要马不停蹄强身健体,顺带学些防身的本事。
要知道当日她刚离开京城,车队後头跟了一队人马,幸好她早有防备,不仅有年家的护卫跟随她一路至四川,甚至也要阿玛年羹尧拨些身强力壮的暗卫保护她,以及她请司掌柜出面聘请的民间高手护卫队。
天大地大,万万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而年羹尧拨下来的暗卫也是发挥了作用,击退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年珠大概猜到那些人应该是九阿哥派来的,当日她从九阿哥手中抢过来,哦,不,买过来的船队不过牛刀小试,就收益不菲,偏偏九阿哥的生意是一桩不如一桩,她要是九阿哥,也会对这人除之而後快。
不为别的,就图一个解气。
等着这艘三层的游船又行了一刻钟的时间,有丫鬟欢喜进来道:“格格,已经到了,奴婢瞧见码头有人在等您呢!”
年珠扶着聂乳母的手走到甲板一看,只见码头站着几十个清兵分成两排笔直站着,一个个腰间挎刀,看起来威风凛凛丶训练有素。
岳沛儿站在最前头,兴高采烈冲年珠他们挥手。
两年的时间未见,岳沛儿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从前她得肤色就是健康的小麦色,如今……似是黑得有些发亮,惹得年珠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而年珠得肤色,则与京城那些贵女一样,白皮细嫩,瞧着一场风就能将她吹倒似的。
船很快就稳稳停在了码头。
年珠敏锐发现,他们的船还未靠近码头时,附近的船只都远远避让着,等着年珠下了船时,那些人更是离她远远的,一个个低着头,像是看她一眼就要掉脑袋似的。
年珠只觉诧异,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岳沛儿就亲热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珠珠姑姑,您总算到了,您不知道,我一大早就在这儿等着,虽说如今已是春天,但码头上的风却大得很,我的脸都吹疼了。”
说着,她又是惊呼刀:“呀,您怎麽瘦得这样厉害?您瞧着还病怏怏的?是不是晕船了?”
一行人连忙将年珠扶上马车。
年珠坐在马车里,码头风大,吹起了车帘,她能看到方才那些低眉顺眼的百姓丶行人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与她对视後,这些人又飞快低下头,眼里带着惶恐。
没错,就是惶恐。
她只觉这些百姓对年羹尧的惧怕比她想象中更甚,这可不是什麽好事。
年珠接过岳沛儿递上混着薄荷叶的姜茶喝了几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问道:“沛儿,那些百姓为何对咱们唯恐避之不及?我们又不是那等会吃人的老虎。”
“因为他们虽不认得您,却认识这些将士都是总督府的人,谁敢造次?”岳沛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着说着,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低声道,“珠珠姑姑,您交代我的事……我没有做好,一开始祖父偶尔还会与我说说总督大人见了谁,可後来我问得多了,他也就起疑心了,不仅勒令不准我问这些事,甚至还将我丢到山上去学武。”
“祖父说了,总督大人对我们家有大恩,我们一家老小只能效忠总督大人,总督大人说什麽做什麽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年珠:“……”